现如今存世的妖族很多,但定居于妖界或是人界的其实并没有多少,算起来也不过只有几个大族而已。
其中,叶族就算一个。
在这些妖族里大多数的族规上,奉为第一的是修仙,紧接着便是守口如瓶。
一般情况下,如果你想从他们的口中探知些什么,在不是很亲近的关系时,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有时候甚至就算是很亲近的关系,他们若是执意不说,你也还是什么都知道不了。
祁阵是知道这个的,但其余两人却是一点儿都不知晓。
他们其中一个是被迫避世了好多年,出来的时候才变成妖类的僵尸,一个是每日接触的大多都是心法术法阵法的修仙之人。
前一个根本没有机会去了解妖界的东西,甚至连妖界在哪里都不知道,后一个虽然有那种机会,也会和妖族打交道,但每次打交道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要杀了他们的时候,哪有在杀人之前,还去问问关于他家里事的说法。
所以,他们两个对此都是不清楚的。
“现在要怎么办啊!”何鱼渊趴在桌上嘟囔了起来。
帝何听见他的声音,没有去理会他,但心里想的却是和他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为何,他们在这里转了一大圈,待了几个时辰,问了好多人,但却始终都没有谁和他们说上点儿什么,帝何对此是疑惑的,那疑惑并没有藏在心中,而是直接到了嘴边,然后一吐为快。
“我们问了那么多人,为何没有一个跟我们说的?”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紧接着问了一句,“莫不是有什么原因?”
听见这话,祁阵抬眼朝他看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等着他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帝何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妥,自顾自地在脑海中加深着那个突然灵光一闪而生出的可能。
“嘶——”想着想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试探性地问了起来,“会不会是因为……族规?”
祁阵:“……”
帝何他只是猜测而已,这个猜测现在还一点儿依据都没有,就连他自己都并不相信,但在祁阵眼中,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看向帝何的视线中尽是审视的意味。
在将那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帝何就将视线转了过来,当触及到祁阵的眼神时,当即愣了下,随后微微皱起了些眉头。
“有什么问题吗?”他疑惑地问道。
祁阵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就那样盯着他看,满眼审视,目不转睛。
等了许久,他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帝何皱紧了眉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仅是他,就连一旁趴着的何鱼渊,都觉得祁阵此时的眼神有些奇怪,那眼神就像是林中的狼,遇到了同类,但并不是想要和他同行,而是一决高下。
他将帝何当做了敌人。
说起来,其实也并不是只因为那一句话的缘故,还因为南何,那句话只是潜在原因,而南何才是真正的直观因素。
虽然敌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但他们都不是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所以祁阵很快就将那样的神情收了回去,随后勾起唇角笑了笑,开口说道:“突然觉得你还挺聪明的。”
言下之意,是一直觉得帝何没脑子。
帝何听出来了,但并没有和他计较什么。
“所以说,他们不理会我们,真的有可能是我猜测的那样?”他现在只想尽快知晓季浮沉的事,然后赶往南何身边,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想到南何,他才舒展不久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欲传音过去,祁阵的声音就响起打断了他的想法。
“不是有可能,是事实就是这样的。”祁阵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毕竟现在他们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不光帝何,他也想尽快解决季浮沉的事,然后赶往南何身边。
既然被打断了想法,帝何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他将视线重新转到祁阵身上,看着他问道:“真的是因为族规?”
说到底,他心里对此还是有些不相信。
祁阵闻言点头应道:“真的是因为族规,而且很多妖族都有这样的规定,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将族中之人的事,透露给外来之人。”
对于叶族来说,他们就是那个外来之人。
听到这里,何鱼渊就没有什么不快了,他将下巴脱离了桌面,慢慢坐直身子,看着他们问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总不能干坐着吧!”
他也想尽快解决季浮沉的事。
三人都是抱着一样的想法的,因此都抛去了以往的恩怨,彻底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想办法,想办法,想个什么办法呢!”祁阵在一旁小声嘟囔了起来。
他的声音特别小,其余两人一点儿都没有听到。
三人皆是眉头紧皱,歪着一张小方桌思考了起来。
对于叶族帝何和何鱼渊并不了解,所以现在最有可能想出办法的人,就是祁阵了。
于是乎,想着想着,何鱼渊就直接放弃了。
“老板,这里再上一壶茶。”他回头朝一旁的摊主喊道,“要苦一些的。”
苦一些的有助于提神和思考,他这茶可是专门为祁阵他们两个准备的。
那边两人都专注地思考着,没人注意他,虽然听到了他说的话,但因为不在意的缘故,在听完之后就直接忘了,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的是什么。
没一会儿的功夫,茶就上桌了,在谢过老板之后,何鱼渊将茶拿了起来。
这时祁阵瞥了他一眼,何鱼渊很快就察觉到了,他面不改色地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拿起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祁阵的视线依旧在他脸上,并没有移走。
何鱼渊在将茶杯放下的期间,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和他说些什么。
当杯底碰到桌面,他先是抬头看了眼祁阵,然后将视线收回,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一口茶喝进肚子里,祁阵的视线依旧没有移开,于是乎何鱼渊便颇为冷静地将茶杯重新放回桌上,然后抬眼看着他问道:“要喝茶吗?我给你……倒一杯?”
说着他就要去拿茶壶。
在此期间,祁阵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何鱼渊便当他是默认了。
伸向茶壶的手转了个方向,朝他们两个的茶杯伸去。
等将两人的茶杯拿过来之后,何鱼渊先是倒掉了他们两个没有喝完的茶,而后紧接着冲洗了杯子,这才重新给他们倒上了新茶。
也就是那壶像苦丁一样的茶水。
何鱼渊对于这种茶是很喝的惯的,在他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最爱的便是浓茶了,两者相差无几,所以喝起来时,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也就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将茶水倒好放在他们面前,他就又拿起茶杯,喝起了他的茶。
余光倒是一直注意着面前的两人,想要看他们将茶喝下去后的反应。
但等了好久,两人中没有一个去伸手拿茶。
怎么回事?不渴吗?
何鱼渊有些疑惑,他微微皱起了些眉头,而后直接将视线转到了他们身上:“你们两个不渴吗?”
心里有这个想法,就直接问了出来。
帝何闻言只是转了下眼珠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拿茶喝。
见状,他便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的祁阵身上,这一看之下才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看。
??
“怎么回事?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何鱼渊迷茫地将视线转到他脸上,心里生出了条条疑惑。
就在他打算将这疑惑问出口的时候,祁阵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你叫……何鱼渊?”祁阵眉头微皱,但语气中并没有疑惑,而是惊……喜。
惊……惊喜!?
何鱼渊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用放在腿上的那只手在大腿上重重掐了一把,疼痛瞬间席卷大脑,他并没有疯,祁阵此时的神情,的确是那样的。
他犹豫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对啊!我叫何鱼渊啊!”
说完之后,他随即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在他回答的那一刻,祁阵眼中一闪而过一抹亮光,何鱼渊看见了,但由于消失的太快,他便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怎么了?为何要这样看着我?”实在忍受不了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看,他有些生气,一脸不耐烦地直接问了出来。
被他这么厉声一问,祁阵眼神闪躲了几下,随即出现了迷茫之意。
一旁的帝何被两人之间的谈话吵得停止了思考,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坐在那儿盯着他们看。
看了一会儿之后便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好像是有些什么的。
特别是祁阵给他的感觉,让他加深了这个念头。
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任凭是谁看了,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犹豫了一会儿,祁阵就挥散了眼中的迷茫,同时散去紧皱的眉头,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看着何鱼渊笑道:“小何公子?”
这个称呼一出口,帝何就更加确认了自己那个念头的可信度。
他将视线转到何鱼渊脸上,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在听到那个称呼的时候,何鱼渊先是愣了下,而后疑惑了起来:“你在说什……”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那副疑惑的神情僵硬在脸上,看向祁阵的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
见状,帝何已经完全确信了自己的那个念头,甚至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怀疑。
不过转眼的功夫,祁阵和何鱼渊之间的反应就做了一个调换,原本疑惑的人,从他变成了何鱼渊。
他眉头紧皱,盯着祁阵看了许久,在这期间,祁阵也盯着他看,满脸笑意。
过往的记忆一点儿点儿涌入脑海中,何鱼渊原本就紧皱的眉,此时皱的更紧了。
“喂!那边那个小鬼!你说你爹我叫他何公子,你我叫你什么啊!”
一道满是笑意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而后关于这道声音的记忆,尽数朝他涌来。
“既然你不说话,那以后我可就随便叫你了!”
“嗯……,要不你就叫何随便吧!简单随意,叫起来朗朗上口!”
“何鱼渊,你给我听好了,我和你爹关系好,是因为他当时请我喝过一顿酒,我欠他一个人情,恰逢我家那位总是跟我说有恩必报,所以我才会待在这里,帮他的忙的。你不要以为你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存在,等过了年关,你看我还留不留在这里!”
“我不是你师父,你不要叫我师父,教你的那些东西,也不是我的,以后好好孝敬你爹,供好你师父的香火,就这样吧!”
“小何公子,此一别你我二人怕是不会再有再见之日,你多……保重!”
记忆的最后,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那时他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不懂得服软,一意孤行,最后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给那人听,就那样站在他转身的地方,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后来时过多年,那时的记忆依旧留在心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却也从来没有再提起。
再后来,他被封印在湖底,终日被迷乱心智的符咒折磨,那些记忆就慢慢散去了。
封印解除,他从湖底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过,若不是今日再听到那个称号,他怕是永远都想不起那段记忆了。
意识渐渐恢复,他回过神来时,看向祁阵的眼神中尽是疑惑和惊喜,就如同他方才看向他时的一样。
见他这样,祁阵就知道他是想到什么了,唇角原本勾起的弧度此时更甚,甚至就连眼角也弯了一个弧度。
等着他开口。
何鱼渊的沉默并没有多久,在看了他一会儿后,想要问的那个问题,就直接问出了口。
“你是……卿祈?”语气中尽是疑惑。
问题出口之后,何鱼渊的视线就紧紧停留在他脸上,等着他的回答。
他没有让祁阵等很久,祁阵也没有让他等很久,很快,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好久不见,或者说是……”唇角含笑,眼中满是亮光,他的脸在此时变成了何鱼渊记忆中的模样,“没想到我们居然还会再见面!”
当初离开的时候,他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谁承想,现在居然会坐在一个桌子前,商量着同一件事,还喝着茶。
回想到以前说的那些话,还真是啪啪打脸啊!
当这些话出口的时候,何鱼渊的那个问题就得到了回答,他已经不再疑惑,只剩下惊喜了。
“是啊!没想到我们居然还会再见面!”他万分感慨地重复了一遍祁阵的话,然后唇角勾起,朝他笑了起来。
此时,他们两个认识这件事已经得了石锤,帝何将那个念头直接抛出脑海,看着他们故意问了句:“怎么?你们两个以前是认识的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帝何突然想起方才何鱼渊问的那句话,看向祁阵的眼神变了一遍,然后又朝他问道:“你不是叫祁阵吗?怎么又成了卿祈?难不成这个身份依旧是假的吗?”
祁阵在南何面前已经换了两个身份了,若是这个也不是他的真实身份,那他的话,就也彻底不可信了。
好在事实并不是那样,祁阵原本的名字就是叫祁阵,卿祈只是他的一个化名而已,就如同岚鹤和归云一样,只能算是一个用来隐藏真实身份的小身份罢了。
不过虽然事实是这样,但祁阵并没有要和帝何解释的意思,在听到那些问题的时候,他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将视线移开,重新落回了何鱼渊脸上。
倒是何鱼渊回答了帝何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他说道:“我和现在的他并不认识,我认识的那个人叫卿祈,他只是一个云游四方的小道长而已,并不是妖怪。”
何鱼渊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直截了当地将事情的真相摆在了帝何面前。
这件事其实不用他说,帝何也是知道的,因此在听到这话时,他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而后就跟着何鱼渊一起,将视线转到了祁阵身上,安静地坐在那里,听他们两个人说话。
夜幕彻底显现,华灯初上,叶族路边尽是妖火晚灯,在夜幕中亮起,显得格外好看。
南何走在一条极其偏僻的小道上,一双红眸注视着前方,以及脚下的路。
她现在已经彻底进入叶族族地了,甚至还看见了好几个坟茔,在坟茔前,是刻有名字的墓碑。
在经过那些墓碑的时候,南何的视线并没有在那上面多留,毕竟她能感觉的到,那里面的人已经死了很多年,甚至都化作白骨了。
叶族族长身死没有很长时间,他的尸身还供应这叶族使用,应该是在更深处的。
如此想着,南何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