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回到小院时,厨房里已经传出了粥的香味。
南何回头看了帝何一眼,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颇为默契地走到院里的石桌边上,在那里坐了下来。
刚坐下不久,谁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小祀就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他径直朝南何跑来,然后在她脚边停下,还没有等南何他们反应过来,他的体型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见他这样,南何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直接伸手,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小祀吃痛地惊呼了一声,紧接着便听南何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许变回去。”
语气里有些不能抗拒的命令感,小祀闻言顿时苦恼了起来,要是早知道是现在这样的话,他当初打死都不会跟南何回来。
但这世界上没有能让时间倒流的术法,所以他只能是想想,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
见他不开心了,南何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然后用那只方才拍他脑袋的手,在他头顶摸了几下:“小祀,虽然这里有很多妖怪,但从来没有过妖兽,你若是以原形生活在这里,怕是会惹出什么麻烦的。”
这世上不乏黑心的修仙之人和妖怪,对于他们来说,妖兽的妖丹是极为上等的大补之物,吃了后,对修为会有很大的帮助的,南何正是因为担心这个,所以才不让他以原形示人的。
早在小祀变小的那一刻,她就让他变成了看起来像是小老虎的形态,若是她现在有修为的话,倒是可以做到保护他,但正因为她现在没有,因此小祀就不能随着自己的心,以自己原本的模样示人。
在这件事上,是她对不住小祀,所以她便和小祀保证道:“等过些时日,过些时日随你怎么变,变成什么模样都行,我绝对不会说一句话。”
小祀原本一点儿都不开心,但在听到她这句话时,他顿时笑了起来,等他笑过之后,不确定地问她道:“真的吗?你不骗我?”
南何对此有些好笑:“我为何要骗你?再说了,我之前有……”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的确有过这样的行为,所以她就及时转了话:“说了不会骗你就不会骗你,你只管相信就行了。”
小祀闻言兴奋地点了点头:“那既然如此,我就相信阿何了。”
因为将南何视为亲近的人,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不管自己嘴上是怎么回答的,在他心里他都已经相信了她。
见他的不满来的快去的也快,南何便在他头上拍了几下,她没有再说什么,等手离开他的头时,她就直接将视线,转到了身边的帝何身上。
“关于在回来的路上,我问你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那个问题帝何跟她说,让她自己做决定,然后她就一直放在心上,从外面回到小院里,然后又在桌边坐下,直到和小祀说过了话之后,她才终于有了答案。
“哦?那个答案是什么呢?”帝何疑惑地问了她一句。
南何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收回,移到了厨房门口,以她现在坐的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齐鹞的身影:“事情是一定要告诉她的,但要找个合适的时间。”
帝何闻言再次问道:“那关于这个合适的时间,你心里有答案吗?”
南何顿了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此时,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然后她就看到蓠魅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然后从她面前经过。
南何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找到合适的时间了!
“晚饭后。”她抬头看着帝何,一脸肯定地说道,“等晚饭后,再将这件事告诉她吧。”
齐鹞满心怀喜地做了晚饭,她又怎么能破坏她吃饭的好心情呢。
所以,那些事情,就都等到吃过晚饭,再和她说吧。
做好这个决定之后,她便见帝何点了点头。
帝何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他既然让南何自己决定了,那自然是最后不管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不会有丝毫怨言的。
因此,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说完这件事之后,南何将视线转到了身后她原本的屋子所在的方向上,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后,她回头看着帝何,疑惑地问道:“小夭还 在休息吗?”
帝何和她一直都是在一起的,所以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南何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但她并没有更改,因为她觉得,就算是问错了,帝何也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的。
如她所料的那般,帝何果真懂了。
他直接施法朝那边探出,片刻后,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等将视线转到南何脸上时,他道:“还在休息,看样子是真的累了。”
其实说起来,如果说累的话,南何觉得她心累的程度绝对是比身体要累上很多的。
想到这里,她再次将视线落到了帝何脸上:“我们要不要也去了解一下她的过往啊?”
在听见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帝何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南何:“季浮沉的过往我们都还没有了解呢!还有红叶,甚至是叶秋风!”
他们需要了解的人太多的,但说到底,目前为止,还一个都没有做到真正的了解。
南何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的,她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季浮沉的过往我们已经试着去了解了,但是失败了。现在我们除了知道他是暗妖卫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季浮沉的,就知道不了红叶的,知道不了红叶的,就无法知道叶秋风的。所以,他们三个,我们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
虽然她说的是这么个道理,但帝何对于她又说的这个,还是有些排斥。
南何要管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他不想她继续再给自己找事了。
但关于这件事最后的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中,就算他不希望南何再自己给自己找事,南何也是不会听他的。
想到这里,他竟觉得心里面有些不舒服。
明明都是为了她好,但她就是不听话,这让他很是无奈又无可奈何。
原以为这次她还是不会听他的,所以帝何便没有了要再说些什么的意思,谁承想等她开口时,自己听到的却是这么一句。
“虽然关于她身份的这件事的确应该去查查的,但现在也确实没有那个时间,所以便先搁着吧,不去了。”
这次南何并没有强硬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而是听从了他说的话,这让帝何在惊讶的同时,又感到欣喜若狂。
不同于他现在的心情,在说完这句话后,南何就不再说话了,她低头看着桌面上那壶茶,伸手玩起了茶壶盖。
帝何知道她这是在想事情,于是,就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坐在一旁,视线未曾从她脸上移开,就那样一直看着她。
在蓠魅将那些买回来的东西放到厨房之后,就直接赖在厨房了里面了。
他很老实,就蜷缩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动作都不做,只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直勾勾地看着她做饭。
对于他这样的行为,齐鹞已经习惯了,毕竟以前在她做饭的时候,他就是像现在这样缩在一个角落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她。
有时候齐鹞也会被他那副模样吓到,但更多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例如现在。
她这边正在刮着鱼鳞,小祀在那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缩在一个比较暗的地方盯着她看。
虽然已经并不害怕了,但是被一道视线盯久了,她还是会觉得不舒服的。
所以,她便回头,将视线移到了蓠魅脸上:“你不去外面待着,总在这里缩着盯着我看做什么!”
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似往常那般,而是带了些许佯装起来的生气之意。
不过就算是装的,也唬住了蓠魅。
他见她生气了,于是便不再躲了,直接跑到了她面前,然后径直跑了出去。
见他出去了,齐鹞便没有再多想什么,专心刮着手里那条鱼的鱼鳞。
蓠魅跑出去后,直接跑到了石桌边上,然后一跃跳上了石桌。
他是在南何手边停下身子的,在停下来的那一刻,毛茸茸地触觉瞬间出现在南何手背上,她顿时心里头一痒,蜷缩了下手臂。
以往蓠魅是不会这样的,所以等他站好身子之后,南何直接问了句:“怎么了?”
蓠魅此时还没有平静下来,于是南何就又等着他平静。
在这过程中,厨房传来了拍打的声音。
“齐鹞在做什么呢?”她又问了一个问题。
方才蓠魅回来的时候,虽然是从她面前走过去的,但是她却是并没有注意到他都买了什么,所以也猜不到齐鹞是在做什么。
蓠魅此时已经缓了过来,原本他是想回答她之前的那个问题的,但是就在话即将出口之际,大脑听到了她又问的那句,然后直接将他的回答“掉了个包”。
“她在给鱼刮鱼鳞,应该是要做一个糖醋鱼的。”
在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时,蓠魅很是崩溃,但此时南何却是已经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那个话题上。
“原来是在做糖醋鱼啊,真不错。”对于他们都会做饭的这件事,时至今日,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不过比起这个,更多的是释然,毕竟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做给自己吃了。
听见她这话时,帝何看着她笑了笑:“一会儿多吃点儿。”
南何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多吃点儿的。”
见他们两个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跑偏,蓠魅只觉得无奈极了。
他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等他们终于停下来时,忙给两人各自倒了杯茶。
见他如此殷勤,南何只觉得事情不对劲,于是她便不动声色的将那杯茶接了过来,然后一边用余光注意着他,一边喝着茶。
等她将茶喝完,蓠魅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那个……”他一脸神秘的模样,“我跟你说一件事。”
见他此时完全是一副生怕别人知道的样子,南何没忍住笑了下,然后这才严肃了起来。
“你要和我说什么事?”她问道。
在听到她这个问题后,蓠魅再次往她那边跳了些,甚至抬手抓着她的头发,强行将她的耳朵拉到了他的嘴边。
若不是想知道那件事是什么的话,她肯定不会这样的,但因为现在想知道,所以她就忍了。
等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出现热气时,南何便听蓠魅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看到齐鹞的背上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男人,样貌十分出众,笑吟吟地趴在蓠魅背上, 看着她做事。
虽然他的承受能力是很可以的,但一下子看到那个画面时,他还是被吓到了。
蓠魅接触到的都是一些妖怪,花精树藤之类的,哪里见过什么像蓠魅背上趴着的那个男人一样的东西,所以在看到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直接尖叫,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不同于他的害怕之意,南何在听到这句话时,只是惊了一下,然后就没有什么反应了。
若是这个时候蓠魅将那个男人的外貌特征说出来,南何是会在意的,但偏偏他并没有说,于是南何就也没有再在意什么了。
她不说话之后,蓠魅觉得她是在想什么,于是就没有打扰她,谁承想,她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盯着面前的兔子发呆。
齐鹞将饭做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在这一个时辰里,蓠魅没有等到她什么反应,就不再继续等下去了。
他从桌上跳了下去,闷闷不乐地来到了小祀所在的地方。
此时小祀正在睡觉,于是在看了一眼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厨房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但他又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思前想后,就抬脚来到了帝何身边,祈求他能有什么反应。
但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经常和什么样的人待在一处,就会变成什么样的,帝何就如同南何做出的反应一样,甚至比她还无动于衷一些。
至此,蓠魅算是彻底放弃了。
反正那个男人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管他们了。
做好这个决定后,蓠魅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便安心地趴在小祀身边,向他那样睡着了。
距蓠魅说出那样的话不久,南何就收到了祁阵的传音。
祁阵将他去到茶楼之后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然后他说他将那个蒙面的男人带了回来。
听见这话时,南何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毕竟她没有见过那个蒙面的男人,现在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祁阵自是明白的,所以他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在和南何断了联系之后,他就将视线转到了身边的那个蒙面男人身上:“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她了。”
听见他这话,男人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着。
他现在只想快点儿见到那个人,然后将这件事说定。
走着走着,他就听祁阵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祁阵在说完那句话后,就直接抬头看了眼天,视线盯着天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扭头转到了男人身上:“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要吃饭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蹭个饭?”
身边这人一直是蒙着面的,所以祁阵很是好奇,他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因此就问了这么一句。
不过,如果一个人执意不让你看到一件事事,不管你做了多大努力,都是看不到的。
男人在听见他那个问题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摇了摇头:“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了,你如果要吃的话,你便去吃吧,等你们吃好了,你通知我一声,我再进去。”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跟着祁阵去蹭饭,但现在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已经不能吃东西了,所以与其去了让自己不开心,还不如直接拒绝。
祁阵也没有想着他会答应,所以在听到他这个回答时,他也并没有强求什么,同时也没有自己离开。
等了许久,身边的那人都没有离开,男人顿时疑惑了起来:“嗯?你不是要去蹭饭吗?怎么不去了?”
祁阵笑了笑,回答他道:“虽然我可以吃饭,但是他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场合并不适合我去,我如果去了,会尴尬的。”
他心里明白,自己对于南何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外人罢了,虽然心里面还是挺不好受的,但一想到他这样都是为了能见到清默所以才经历的,他瞬间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因为之前祁阵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他以为祁阵和他的心上人应该挺好的,但现在看来,事实好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那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就等一会儿再去吧。”他看着祁阵说了句。
在他点头之后,他又道:“要喝酒吗?”
祁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他满脸疑惑。
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像是之前他们在茶楼时的那样,只是人物颠倒过来了。
于是,男人便又问了一遍:“要喝酒吗?”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