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到时候哪怕是掉进了美人窝里,也得爬出来喝杯喜酒了再爬回去啊,就算你在门口放一块袁金柱谢绝入内的牌子,也挡不住道爷来闹婚房,看新娘。”袁金柱挠头咧嘴笑道。虽然现在已经像人了许多,不再邋遢的跟鬼一样,牙齿上也不再总是粘着辣椒皮,但神情依然猥琐讨厌,也不知何舒曼那样的冰清美人,是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接受这坨牛屎靠近的。
一念至此,顿时又想起了先前刚才问的问题:“对了,那个冰美人,会和你们一起去不?”
袁金柱轻轻一笑:“会。”
原来如此,怪不得无论如何都要去。
不过这也没什么,别说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有美女陪伴,才无论如何也要跑这一趟,就算真的完全是为了如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都是成年人,谁也没资格因为自己,就一定要把谁拴在身边。
“行吧,既然你已经有了安排,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等你带着好消息回来就是。但是千万要记住,不能一出门就没有音信了,有什么问题就往回说一声,我这边有什么问题,也会随时告诉你。”
袁金柱欣然点头。
看他答应得干脆,我也就不再多说了,摸出烟在门口蹲下,一起抽了起来。
“还有一个问题。”然而这家伙却显然还有话没说完,想安静的好好抽支烟,谁也别说废话,刚抽几口他却又笑着说话了。
“什么问题?”我懒懒看了他一眼问。
袁金柱将烟夹进嘴里,眯着眼睛腾出手,表情说不出的猥琐,搓着两根手指笑道:“就是你还得批准点经费,这可是重中之重,现今社会走在哪都需要钱,要是没这玩意,刚才说的就都是扯淡,哪也去不了了。”
“既然你老婆会和你们一起去,这方面就应该用不着你操心吧?”我不禁有些奇怪,倒不是一说到钱就想打太极,我还没到那地步,而是纯粹的好奇。
袁金柱笑道:“说是这么说,但是男人女人之间的事情嘛,就是该得男人来考虑这些问题,哪怕其实用不上,应有拿出的态度也得拿出来,不然该成啥了。”
我一想确实也有道理,于是问他,大概需要多少钱?
袁金柱说,大概需要万把两万吧,如果只是我和小天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用钱,桥洞荒山哪都能睡,但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一起,就不能这么粗放了,多少得讲究一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先给我两万吧,到时回来没花完的话,我再退给你。我知道近期你们会非常需要花钱,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也不会和你开口。
“这些批话就不要说了,在店子那么久,你们师徒有提过工资一点半点吗?没有吧。既然一个字也没有提过,那现在就不要说这些。”没好气瞥了他一眼,想了想后,我干脆拿出皮夹,把那张老妈交还给我的,大概还有六万出头的卡取了出来,递过去道:“两个月左右的话,这里面现在还有的,应该无论如何也够你们用了,不用去考虑什么节不节省的事情,对女人就该大方一点,万一不够的话,到时你再告诉我不迟。”
“有多少?”接过卡瞄了几眼后,袁金柱笑着问,有些贼眉鼠眼的感觉。
“有多少到时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应该怎么也够你们两个月的花销就是。”本来还想干脆豪爽一些,让他尽管折腾,但我忽然又想起,这家伙在融入店子之前,简直就跟和钱有仇一样,多少钱都能一夜没的习性,底气当即就下去了几分,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得花在正道上,花在你媳妇身上,只要是因为她花的,多少我都认,不够再给,但要是花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就还是拉倒,自己想办法去吧。”
“嘿嘿~瞧你说的。”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屎一样的过去,这话一听,袁烂人顿时抓耳挠腮嘿嘿笑了起来:“今时不同往日了,得多赚钱、多省点钱将来好娶媳妇呢,就算你请我再去乱花,我也会心疼,舍不得了。”
“还有,密码,密码,这家伙也不能忘记了呢,没有密码的话,这就是一张毫无卵用的塑料片。”
刚将密码告诉这曾经在密码上面吃过亏的家伙,让他好好记住,就看到杨小天从隔壁窄巷里走了出来,面带笑容,脚步轻快,然而看到我们的瞬间,却完全定住了。迟疑了一下后,才略微有些沉重地走过来。
呃前一瞬还眉开眼笑的袁烂人,也在这时候收敛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和那傻子说好了,能摆脱他了?”
我也收起了刚才的思绪,饶有兴致的看向这少年,想知道他如何向自己的“严师”交待。因为就我之前听见的对话来看,他压根就没有要和成人店那傻子少年划清界限的意思。
关键是,他此时也还不知道,许诺王兴的那些也都无法实现了。
愣愣地看了我们一会后,杨小天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道:“师父,你惩罚我吧。”
“听这意思,是没有按照为师说的去做?”袁金柱似笑非笑问,并未露出明显的意外。
杨小天摇摇头,说:“没有。”
这话一听,袁金柱的表情顿时显得更加诡异莫名了,大有笑里藏刀的意味:“为师……刚才好像有和你说过,要是没把这事情办好的话,后果你知道吧?”
垂头微微沉默了一下后,杨小天表情坚毅地抬起头道:“师父,弟子知道。只要不把弟子逐出师门,你是打是骂都可以,弟子心甘情愿受领。”
“除了让那傻子不再纠缠你?”袁金柱冷冷一笑:“如果为师告诉你,不和那傻子划清界限的后果,就是把你逐出师门,以后不要再叫我师父,你会怎么选择呢?”
杨小天没有回答。
沉默片刻后,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算了算了,大街上这么弄起来很难看,有什么还是回屋子里再说吧。金柱你也真是的,好好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弄得这么强人所难呢?还有小天,你也赶紧起来吧,要认错去店子里再认错,街上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这会我也算看明白过来了,这烂人之所以下最后通牒,给杨小天三天时间去和那王兴划清界限,不再受他纠缠,是因为他要把徒弟带出去磨炼,走之前想让他暂时先斩断这份挂念,或者说执念。
然而杨小天却没能领会到这份用心,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此偏偏选择了完全相反的做法。
当然我也并不知道的是,其实袁金柱的用意,也不仅仅只是这么简单。
进了店子,袁金柱大马金刀地,前脚在沙发上坐下,杨小天就后脚再次沉默着跪了下去。
“我这还没死呢,你哭丧着个脸跪啥跪,先好好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个意思?”看他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认打认罚的意味,袁金柱不禁轻轻笑了。
“师父,王兴是个可怜人,脑子不好使,现在又没了父亲可以依靠,如果谁都不向他伸出援手的话,过不了多久他真的就会死的。所以请恕弟子,真的做不到和他划清界限,不让他再进店子,师父你打骂弟子都可以,但是求你也给那可怜人一点同情心,不要逼弟子去做这种冷血的事情,也不要驱逐弟子,除了这两样,你让弟子做什么都行。”身体轻轻震了一下后,杨小天抬头,直起身子看着他道。
袁金柱冷哼一声,笑道:“看你把自己说得多高尚,多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难不成觉得少了你,这地球就转不动了不成?难不成少了你,那傻子就真的只有死一条路了不成?”
杨小天解释道:“是,师父你说的都对。地球不会因为少了谁就转不动,没有底子照顾帮助的话,王兴也确实不见得就会活活饿死,世上好心人多的是,不缺弟子这一个。但是,真按照师父你说的去做,往后对王兴置之不理,见死不救的话,无论他会不会得到别人的帮助,弟子良心上都会过不去,以后再看到他,也如同耗子见猫一样,如果因此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的话,弟子更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因为,弟子本来是可以伸出援手的。”
“一辈子,你才多大点人,就敢妄言一辈子?”袁金柱继续冷笑。
“弟子是还在年轻,还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但也已经过了懵懂无知,不明事理的年纪,所以如果真的按照师父你的要求去做的话,这笔良心债,弟子真的会背上一辈子,就算有一天我忘记了王兴是谁,也不会忘记曾经对一个可怜人见死不救。弟子不想做冷血无情的人,更不想一辈子都背着这样的债,所以请师父你不要再让我这么做。”
“听你这意思,合着为师还不如你明事理,而且还是冷血无情的人啰?”
“弟子绝无这样的意思,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师父,弟子也相信师父你是个好人,也知道师父要求弟子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用意,只是,请原谅弟子真的做不到这样。”
“既然做不到,那拜师学艺又还有什么意义?”
杨小天昂首回答道:“有意义。并非所有修道之人都要有一颗孤绝冷漠的心,甚至弟子觉得,修道之人的大忌就是孤绝,尤其修本门惩恶扬善,驱阴镇邪之术更是如此,如果一个人没了七情六欲,没了同情怜悯之心,所学之术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甚至还会因此,让原本惩恶扬善的法门,沦为害人之术。师父你不是孤绝之人,李念师叔和王师公也都不是孤绝之人,所以弟子又怎能去做那孤绝之人,而在弟子看来,与王兴划清界限,便等同于与七情六欲道德良知划清了界限,所以请恕弟子,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样的事。”
沉默了一会后,袁金柱不禁轻轻的笑了:“还真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啊,屁都没学会,什么都还不懂就敢大放厥词。让你少和一个傻子往来的屁大点事,转眼就被你上升到这种高度,用来质疑为师。现在为师就问你一句,如果天天跟那傻子搅和在一起的话,你还要不要学本事,怎么学本事?”
杨小天回答道:“并不冲突。虽然照顾帮助王兴,会占去一部分时间,但只要师父你允许的话,弟子平时多用点功,少休息一点,时间也就匀出来了,所以,可学,也要学。”
“当真如此?”袁金柱又问,眼里的寒意有所减去。
“是如此,请相信弟子能做得到。”杨小天回答。
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后,袁金柱笑道:“难不成你还真以为,天天待在这安逸舒适的地方,就能把为师的本事学到手了么?”
没有再留在店子里当摆件,因为我已经弄懂了袁金柱的全部用意,真正用意,也知道接下来无论再说什么,都不会出任何事情,杨小天更不可能会被他扫地出门。
既然是他们师徒之间一次认真的交流碰撞,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我自然就没有必要在旁边继续听了,有这闲工夫听他们废话,还不如去接接媳妇下班,一起轧轧马路。
知道这对师徒今天就要走,小媳妇楞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然后想也没想,就丢下手中的事情要回店子,被我拉住提醒了一下后,才又意识到,这会最应该做的,是弄点酒菜为这对师徒饯行,于是又赶忙拉着我离开KTV,往附近的菜场赶去。
这对师徒历来都是住在店里,一个睡小房间,一个晚上打地铺,所以饯行的地点自然得是在店子。而芸姐虽然一直不待见这烂人,几乎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但在知道这烂人即将要远行,一去就是两个月左右后,也还是抽出时间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