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渴醒了。
我感觉自己睡在床上,身上盖着棉丝被,很是舒服,用右手摸墙上的开关了,按下去,结果没有电,那时候农村停电也是常事。可是我口渴难耐,想爬起来找看看有没有蜡烛,只是左手一动,感觉小手指上系着一根绳子。我用右手摸摸,发现小手指因为被绳子系的太紧太久,都充血,现在都没有知觉了。我想把绳子解开,可是系的死结,解不开,估计只能用剪子剪开了。
可是绳子的另一端系着什么呢?
我顺着绳子往那边摸,却发现一根手指,很是冰冷,我心里一惊,这是什么东西?不由得继续往那边摸,是一件衣服,有一个人躺在我身边,可是感觉不到体温。
我吓得从床上退到了地上,这时候我看见窗户好像也被什么纸从外面蒙着,透过的微光显示窗户上好像贴着一个大大的双喜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脚边有毛绒绒的东西,弯腰拾起来,一摸,是个小熊玩偶。
我意识到了,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就是赵晓雪的房间。
那床上躺着的,究竟是人是鬼?
我记忆中窗口下面有张书桌,以前是赵晓雪的写字桌,那里应该有剪刀。我便向窗户边摸去,终于撞上了书桌,在桌子上摸索着,发现了一根蜡烛,还有火柴,便急忙点着了蜡烛。
这时候我才发现,手里的蜡烛是白色的,上面还用剪纸贴了个红色的喜字,不远处还有一根同样的蜡烛,坐落在烛台上。
这时,我用余光感觉到,床上的那个人,好像已经坐起来了。
手上的黑线,被拉的笔直,仿佛另一端正使着力气,想把我拉回去。
我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只见床上坐着一个人,身穿红色的嫁衣,披着红盖头,正朝着我这个方向。
我慌了,急忙把烛火点向自己的小手指,现在也顾不得痛了,我只想赶快把这绳子去掉。
闻到一股焦味,线终于被我烧断了,而小手指也感觉到火辣辣的痛,床上那穿着嫁衣的人,随着绳子一断,就倒了下去。
我拿着蜡烛,小心地靠近床,发现那不过是纸糊的人,用麻秸做的骨架,被穿上了嫁衣而已,我撩开上面的红盖头,证明了我的猜测,这纸人也是做的极为简陋,鼻子眼睛画的好像小孩子作品一样。而那冰冷的手指,不过是浆糊未干的错觉。
我想不过就是自己吓自己呢,刚才我走向这边时,应该是绳子把纸人拉的坐起来,所以才吓着我。
这时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仔细想想,赵叔他们安排在今天买药,可能都是早有预谋,之所以留我吃饭,然后在我杯子和碗上下了安眠药,就是为了让我和赵晓雪冥婚。
如今我都是道士了,怎么可能还怕这些,如果现在我有柳叶,准能把什么鬼怪都打跑。
我在屋里大喊:“姓赵的,你这缺德的东西,竟然骗我冥婚,可惜爷不怕,你家那个哑巴女儿,就是做了鬼也不得安生,注定是个嫁不出去的鬼。现在快放我出去,不然我把你家都给烧了。”
我一边喊着,一边在屋里乱踢,我不信他们就睡得这么死,给我惹急了,我真把房子给烧了。
可是喊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静下来,他们是不是听到了,此时就在外面偷偷观察我?
我又仔细听,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还是没听见?他们也知道我年轻气盛,说不定就能真的敢烧房子,没理由不管不顾呀。
正在我仔细聆听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不想听到的声音。
一声“啊”。
这要是一般的人声音,也就罢了,可是这声音我记得。
以前我调戏赵晓雪,让她骂我,那时候她已经哑了,发不出别的声音,只有这种“啊”声。现在我一听,整个人感觉炸毛了。
今天是鬼节,他们选在今天办冥婚,就是知道赵晓雪可能会回来。
烛火无风,却摇曳起来。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连虫子的叫声也没有,突然,又从床边传来了一声“啊”。
我吓得两腿发软,毕竟心虚,对赵晓雪心里有愧。
算了,师傅说过赵晓雪生性善良,不会害人,还是赶快求饶吧。
我扑通一声,对着床上的纸人,跪了下去,说道:“赵姐姐,小雪姐姐,你大人有大量,我是胡说八道,你饶了我吧。”
没有任何声音,我继续磕头:“平时里我老欺负你,是我不对,我再也不会了。”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就是想欺负也欺负不了,现在改她欺负我了。我又急忙磕头说:“小雪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已经欺负我好几次了,上次我屎都被吓出来了,我们算是扯平了,你饶了我吧,不行我明天就去你坟头烧纸磕头。”
现在我也验证不了她到底还在不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原谅我。我又想到刚才我还嚣张地骂她爸爸,继续认怂,只求快放我出去吧。
我便对着窗子喊:“赵叔,赵婶,我知道错了,快放我出去。”没有任何反应,我继续喊:“赵晓雨,快放我出去。”我声音颤抖着,想这小姑娘终会可怜我放我出去吧。
喊了好多声,终于又听到了声音,是哭声。
我正惊骇呢,这下真是没完没了了,却发现是赵晓雨的声音,她哭着敲旁边的门,让赵叔他们放我出去。
接着听到了赵叔和赵婶吵闹的声音,一会传来了脚步声,旁边大厅漏出了光亮,赵叔终于打开了门。
我想夺门而出,却被赵叔一把拉住,说:“现在半夜两点多,等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我才不想留在这里,拼命的挣扎,赵叔死死堵住大厅的门,不让我出去,说:“现在半夜,你又被吓着了,留在这里等到早上,我送你。”
我冲了几次门,没冲过去,便坐在大厅的一个椅子上,看着他。
赵婶哄着晓雨继续睡觉去了,赵叔站了一会,也搬了把椅子,靠在门边,坐着流泪。
我越想越生气,你女儿都死了,还想拉我去做鬼女婿。
我看看小手指,虽然恢复了血色,但上面还有一道凹痕。
终于等到五点多,公鸡开始打鸣了,赵叔才打开大厅的门,说送我回家,我理都没了理,直接跑去了道士湾。
大早上我敲门,师傅开门,我直接冲了进去,推开祖师像,拿起青铜剑,就准备出门。
师傅急忙拦住我,问道:“怎么你遇到脏东西了,等等我穿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我气愤地说:“那姓赵的骗我冥婚,赵晓雪大半夜又来吓我,我现在去他们家,把赵晓雪的牌位劈了,让她连鬼都做不了。”
师傅一把抓住我,问道:“什么事,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跟我仔细说清楚,别没事害人家鬼都做不了。”我不听,要挣扎出去,师傅直接生气了,一把将我扯到地上,把门关上。
我爬起来,想推开他开门出去,师傅对着我脸就是一大巴掌。
这么多天,他从来没训过我,更没打过我。
我愣在原地,他一把夺过青铜剑,对我吼道:“给我跪下。”
我生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他把我推面向祖师爷的像,一脚踢在我的腿弯处,我一受力,跪向祖师爷。
师傅把剑收在暗格里,咳嗽了起来,一会,忍着咳嗽对我说道:“我看你现在是满身的戾气,你要是不除去这戾气,以后就不要学道了。以后学了也会害人害己。”
师傅搬了个板凳,坐在我面前,说道:“以前你太师伯也是如此,他仗着自己有天分,什么都学,感觉什么都在行,非要闯出个名堂,结果被你师祖赶出了这里。”
师傅接着说道:“学道第一篇,就得学《道德经》,那里不仅囊括了天道,更囊括了做人的道理。你们都只知道背,唱。天天就想着降妖除魔,想着羽化登仙。最后呢,最后不过也是走火入魔,迷失自己。”
我狡辩道:“赵杰就是处心积虑地害我,赵晓雪也是没事就来吓我。”
师傅怒色道:“你也不想想,当时是谁把那害人的黄苗纸人放进了晓雪的口袋。现在你是受伤了,还是死了。你不是好好地跪在这里,人家呢,可是命都没了。”
“那是她命不好,怪不了我。”
“她命不好你就好了?你要是不是贪那十块钱,什么事都没有,你要知道当时你要是不塞给她,死的很可能就是你,她是在替你挡命。”
我无言以对,气鼓鼓地跪在那里。
如今想起啦,那时的师傅,已经就看出来我那藏在身下的戾气,更是差点让我走上邪路。
到中午的时候,师傅喊我吃饭,交代我当作这事没有发生过,不然因为这个冥婚,我们家族很可能去找赵家的麻烦。
我问那我这个冥婚怎么办?我不会也快要死了吧。
师傅想想,说:“下午帮你做场法事,断了这个缘分。”
后来,我在衣兜里发现了一缕头发,我想扔了,但师傅说那应该就是赵晓雪的,估计是赵晓雪死的时候,赵婶剪下来,留作念想的,这次刚好用作了冥婚。
下午,师傅便利用头发,帮我开坛做了场法事,只是从那之后,师傅因为我的戾气,开始对我有些担心,不太愿意让我继续做道士。
而我也很好奇,我的太师伯,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师傅说学道,也能够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