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也没邵良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别了保镖之后,他就再没有再碰上什么阻碍了。
他敲开了门。
开门的人是他认识的,是云家的管家,管家和门卫如出一辙的意外表情,但他还是客气气地邵良请了进来“真奇怪,也没见到外面有人通知说有客人到访呀!”
邵良挤出一抹笑,不作其他解释,跟着管家进门,在阳台上看见了他亲爱的外公。
“外公,我给你带来了礼物。”邵良微笑着把盒子递了上去。
云老爷子诧异了一下,旋即笑道“今天怎么这么客气,竟然还带礼物来了?”
邵良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他快点打开。
云老爷子打开了盒子。
“笔?”
盒子里,搁置的赫然是一支毛笔。
但,
这支笔又似乎和普通的毛笔有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笔杆不一样。
一般毛笔的笔杆用的是竹杆、木杆,再土豪一点,用的是金银宝石之类的物件锻造成笔杆,可这……
邵良送来的这支笔,笔杆不是圆形的,而是细扁的,似是没打磨过;而颜色白中泛黄,又不像是植物,更像是……
人骨!
云老爷子一惊,开口就问“这是……?!”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邵良的回答,那支笔上便有白雾涌出,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扑向了他的脸面!
恍惚间,
他有点忘乎所以了。
等恍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站在阳台上,但这个阳台却好像变得不再是原来的阳台了,但又很眼熟,好像自己曾经住过……
不!
这就是自己住过的房子。
他觉得自己的下巴痒痒的,似乎什么东西冒出来了,伸手一摸,是白花花的胡须。
而腰背越来越酸、越来越重,最后,压得他弯下了腰,再也直不起来了。
他,转眼竟然老了20岁?
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老爷子捧着那串长长的白胡子,一脸的懵。
这时,屋里面传出了一个细弱的声音
“昶然,这次回门,你说,我爸爸和哥哥能接受我们吗?”
“一定会的,家人哪有隔夜仇呀?这次可是老爷子召我们回来的,定是想通了,愿意接纳我们了。再说了,就算老爷子不喜欢我,他也不会和自己的小外孙过不去吧?”
“说得也是。”
这声音……!
云老爷子原本就已经苍老了20岁的脸顿时变得更加苍白了。
他忍住全身的战栗,小心翼翼地朝客厅里挪去,只见客厅里有一对男女在背对着自己,其中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那正是他曾经最心爱的女儿!
而站在女儿身边的是女婿……不不不,他绝不承认那个男人是他的女婿,那充其量是拐跑他宝贝女儿的臭男人!
心思一转,云老爷子的面容变得扭曲和充满了戾气!
他的手里出现了一坛酒。
“想要获得长生是需要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以你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长生!”
这坛酒里,放着噬心蛊的卵。
他要送过去,亲自喂那对狗男女喝下,方能解心头之恨!
他走了过去。
女儿和那个男人仍在窃窃私语,大意应是男的在安抚女儿别太过忧心了。
“阿珂。”他轻轻地叫唤,寻思着如何能够让这二人都一并喝下这坛酒。
“爹。”女儿轻咛一声,和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当二人回过头的时候,云老爷子吓了一跳!
因为,回过头的,是两具白骨!
云珂那具白骨里,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动的、鲜红的心脏!
另一样,是还黏着脐带的粉红色皱皮肤的胎儿,那胎儿被一层膜包裹着,全身浸泡在羊水里,他倒是有血有肉,五脏六腑清晰可见!
转过头来的骷髅说话语气也变了。
云珂甜美温柔的声音变得像是带着气流一般的森然“爹~,又~要~我~们~喝~酒~呀~?我~们~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喝~吗~?”
“!!”云老爷子再次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
他看见,
女儿鲜红扑通的钻出一条虫子,
黑色浓稠的血从那虫洞里涌了出来,带着一股恶臭。
紧接着,
又钻出不少虫子,
黑褐色的血一缕缕掉下来,穿过肋骨,滴到羊水膜上……
那些虫子爬在女儿心脏上,以饿狼之卡兹卡兹地啃噬着女儿的心脏!转瞬之间,千疮百孔的心脏便只被啃得只剩一半……
羊水中的胎儿煎熬地摆动手脚,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声音比寻常的婴儿啼哭还更尖锐!
云老爷子忍无可忍地抬起双手捂住耳朵。
“哐”的一声,原本捧着的酒坛子顿时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而,
破碎的酒坛里,一滴酒都没有,全是密密麻麻蠕动的蛊虫!
女骷髅轻轻拍着腹腔中的胎儿,森森然地对云老爷子说道“爹爹,你吓到我孩儿了!”
说完,女骷髅站了起来,带着男骷髅,一边轻轻拍着腹腔中的胎儿,一边朝云老爷子走去,脚板骨趾在地板上敲出了哒哒的声音。
“爹爹,为什么要杀我?”
“你不爱我了吗?”
“为什么要对我下这种狠手?”
“长生,长生真的很重要吗?”
“你用我的命换了自己的长生,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百年之后,哥哥也死了,你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难道,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爹爹……”
“爹……”
女子气若游丝的呼喊,胎儿尖锐刺耳的啼哭声,折磨着云老爷子的脑袋,他心神大乱,惊恐地往后逃去。
可再退,已经到了阳台的边缘!
哒哒!
那一男一女骷髅已经逼到眼前!
女骷髅胸腔里的心脏已经没有了,一倾身,无数吃得白白胖胖的蛊虫便从胸腔里倾泻而出,倒到云老爷子的身上,霎时,云老爷子感到无数虫子在啃咬着自己的皮肤!
他吓得尖叫!
虫子钻进了他的身体……
“爹,你为什么要害我?”女骷髅幽幽地问,冰凉的手指掐住了他的脖子。
云老爷子一阵窒息!
然而,
就在他被掐得两眼高高凸起的时候,快要死去的时候,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低下头,呵呵地发出了诡谲的笑容。
“区区幻术,也想夺人性命?”云老爷子说道。
他的声音,不似七老八十的苍老,而是恢复了从前的四十岁中年人的声道。
他用力一掐,手中的骨笔顷刻间化作粉尘,而眼前的场景也变回了熟悉的家庭,眼前坐着一个少年郎,而老管家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吓尿了。
云老爷子看着邵良,冷笑道“真是我的好乖孙呀,竟然想要我的性命!”
邵良云淡风轻地说道“外公言重了,你刚刚不也是说了吗?区区幻术,怎么可能取得了人性命呢?乖孙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外公你究竟懂不懂法术。”
“现在可试出来了?”云老爷子咬着牙,阴冷地问。
“试出来了。”
“老夫法术如何?”
“比我强。”邵良平静地说,不知为什么,明明大仇将要得报,他的内心却波澜不惊。他指着掉到地上的骨灰,对云老爷子说道“这是我娘的遗骨,有人替她收尸,火化之后,还剩下这根小骨不化,我本想留来做个纪念,于是制成笔杆,随身携带。然,要做出一场似真幻境,也只能以此为引。天地万法,如梦如幻,唯一真实的只有人心,如若外公你无愧于心,也就不会中术、不会见到方才的幻象、更不会见到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