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我直接睡到日上三竿，依然娇软无力。

　　张公子早早起来，将自己整理得冠正带齐，丝毫不乱。

　　朦胧之间，额头给吻了一记，。他附耳边交待了几句，就利索走了。

　　午后，终于由茯苓扶起，一番洗漱更衣，整个人清爽又慵慢。

　　坐在窗前，我慢慢喝着一盏金丝血燕。午膳已布好，藤椒鸡、香酥小河虾、蟹黄豆腐羹、上汤豌豆尖、桂花山药。人已经饿了，想到下午要跟聂清河谈，我有些心不在焉。

　　“叮咚—叮咚—”这个时候，来客是谁？

　　茯苓见我点头，前去开门。

　　郭金龙走了进来。麻编夹指凉拖，黑色哈伦裤，麻色斜襟短袖衫，一副茶黑色蛤蟆太阳镜……跟昨夜那个形清貌古的术士，去哪里了？！

　　“哟，大妹子，刚起床呀？”

　　“……你今天。”

　　“上午无聊，去逛街了。这里的衣服不便宜，不过还挺好看。”

　　他低张双臂，就差转个圈了。“大妹子，我这一身行头，还可以吧！”

　　我搁下筷子，睃着他笑。“有钱了？”

　　“哈哈！那个杰夫还挺讲究，昨晚就给我打了一笔款。”

　　“呵呵，恭喜！”

　　抿了一口鲜榨玉米汁，“面相，看了吗？”

　　“他没看，直接走了。”

　　并不意外。我招招手，“你坐，吃了吗？”

　　郭金龙往沙发一摊，“昨晚没吃什么，我一早补了个大餐。”

　　“那你喝点茶，逛街也累了吧？”

　　“大妹子就是贴心！”他一翘二郎脚，竖起大拇指。

　　“我去取些茶点。”茯苓微一欠身，出了客房。

　　我淡淡一笑，“昨晚你也跟他打了眼，那厮近来运势怎样？”

　　“一般。”

　　他略一语顿，“习业纠缠，郁结于心。”

　　点头，我继续探究。“上次在大慈寺，你提过他有短命之兆……”

　　郭金龙半眯着眼，搓玩着腕上的12颗菩提根念珠，“确有一劫。”

　　“很严重？能扛过去吗？”

　　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再问。

　　过了半晌，他才慢悠悠地说：“是劫也是缘。要看他的心怎么转。”

　　我一怔，恍然有悟。

　　这时，门开了。茯苓端着四色茶点进来。

　　她泡上一道顺宁太平生普，三层金丝雀笼盘碟，摆满了八式茶点。郭金龙一见，脸笑得像个大柿子。

　　“小妹子好生伶俐！”

　　他一骨碌坐起，靠着椭圆原木茶机，开始风卷云残。我看时间不早了，抓紧吃上几口饭。

　　短暂的食不语后，我漱口抹嘴，“你什么时候结界？”

　　“后天。”

　　略一沉吟，我点了点头，“好！”

　　昨天是岁破凶日，发生了什么？大家有目共睹。

　　乙卯日，桃花密码，八淫慾之一。

　　后天30号是闭日，正好跟灵界来一个结束！30号也是持斋修善日，一切煞都将隐去。

　　今天是平日，也是收日。希望跟前任沟通略有收获。

　　知道我下午有事，郭金龙享用完茶点，继续血拼。

　　Jeff正式邀请他开讲座。面对的都是白骨精，他准备走一下Fashion路线。

　　略加收拾，我准备去见聂清河。

　　作为堪称七星级的酒店，天衡拥有数十个多元主题的咖啡厅。选择云台露天花园，因为一个敞开的空间，总比封闭的室内安全一些。

　　盛夏的中都繁花似锦。玫红、朱红、橘红、酡红、杏红、黄蘆、赤金、鸭黄、绛紫、妃色、湘色、茜色……月季好养，花期长，色纷呈。一如凡世间的热闹，处处迷人眼。花蔓如一段段屏锦，半隔开三三两两的桌椅。我准时到达，聂清河已经靠坐在花丛之中。

　　何须更比？任是无情也动人。

　　有一瞬的愣神，他已款款迎前。“小甜，你来了。我们这边坐吧。”

　　有一些男人，上帝优渥，岁月从不沾身。

　　我环视一周，花团锦簇之间，倒不见有其他客人。

　　聂清河淡淡一笑，“我包了场，你我聊天方便些。”

　　这个时候，知道隐私要低调了？昨天恨不得举众哗然！

　　斜睨一眼，驱轮椅走到弧型露台前。这里视线开敞，没甚遮挡。聂清河随后，两人总算坐了下来。

　　他徐徐地打量我，视线停在了，我搭在扶把的右手上。

　　呵呵！

　　张公子临走前，又放狠话。

　　非要我将两枚戒指全戴在手，才批准我跟聂清河见面。

　　食指戴戒指，代表权威！

　　所谓指人指，指使人做事，且不被欺压。

　　这一枚祖母绿，不但大颗而且成色一流，堪称极品。

　　又养眼，又改运，我是很喜欢的。

　　既然要跟聂大总裁谈判，当然要增加我的权威，以便顺利说明他。

　　公主方钻不是不好。但我戴在中指，这不是硬生生刺激聂清河的节奏吗？

　　既然约了谈，就理性沟通妥善处理，没必要以气用事。

　　亮瞎了这厮的狗眼，他真变成一只疯狗咬着我不放，于我何益？

　　所以，我左手空空如也。

　　好一会儿，聂清河才将目光移开，缓缓地睇住我的脸。

　　我淡淡对之。

　　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先发制人，还是以静制动？

　　“小甜，你昨晚没睡好呀……”

　　眼帘轻垂，我拂开他的视线。“你不也顶着两只黑眼圈吗？”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寒露立中宵？我一晚没睡。”他挑眉，眸光泛冷，“你呢？”

　　“……”

　　垂目，静静一笑。

　　除了略感羞涩，我没什么愧疚可言。

　　“我先跟小航沟通，然后再安排你俩见面。”

　　对我的开门见山，聂清河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好。你什么时候跟儿子沟通？”

　　“……”

　　“我希望尽快！”

　　后天结界，我得在场。

　　父子相认，我既没做好心理建设，又没时间缓冲。这厮还一副欠债催款脸！

　　我保持着平静，“那下周吧。”

　　“具体几号？”

　　“……2号。”

　　随口说了一个时间。再掏出手机一查，8月2号是满日。平日中的好日，还不错。

　　聂清河立刻点头，“行！我跟你一起去……”

　　“……”

　　我摇头。还没反对，他又说：“你先跟儿子交代清楚，随后我们父子见面。”

　　“……你确定，他就肯见你？”

　　“我不确定。”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我刚要颔首，他又说：“但我知道，你不会在孩子面前说我的不是。”

　　“……”

　　“这样的话，儿子要接受我，也没什么困难。”

　　如果茶桌上有什么杯碟之流，我应该抄起砸过去……

　　他那张刚愎自负的脸，真真让人讨厌！

　　一如他当年，永远都自信满满，誓言旦旦，到最后却忘情弃爱！

　　“呵呵，你缺席了小航的生活十年。凭什么一现身，就一定父慈子孝？即便他也心念着你，但你就一定符合他心目中的父亲人设吗？”

　　他静默一瞬，缓缓地说：“就凭我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