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平笑嘻嘻地为自己辩解，“好生冤枉啊，母亲怎能这样误会我，我真的是一片好心，害怕两位老人家骨头脆闪了腰。”

　　“胡说八道。”周母轻轻捶了他一下，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连小孩子都骗，你教他的‘坦诚’都化成水了？”

　　“母亲有所不知，那二老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周念平不愿背地里编排两位老人家，犹豫了一下，又道：“具体如何我就不说了，总之我不希望他们在场。两条鱼腥了一锅好汤，多扫兴。”

　　周母轻轻一拍他额头，道：“胡扯，你嘴巴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咱们一大家子相聚，不能把两位老人排斥在外。你既然已经接受了桂儿，就得连他的家人一块接受。”

　　周念平道：“勿近愚痴败德者，亲近良善之人，我是为了桂儿好。”

　　周母重重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道：“远离抚养他长大之人，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两位老人不管做过什么，对于桂儿来说，他们首先是至亲，是恩人，教导孩子，首先应该让他懂得重情感恩。你是他的义父，有教导看护之责，但你没有把孩子从老人家身边抢走的权利。”

　　周念平脸色发白，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是一想到两位老人曾经的所作所为，着实难以抑制厌恶之情，低垂着头不表态。

　　周母道：“你希望桂儿明辨是非，不是你天天将‘明辨是非’挂在嘴上就行的。我们所有人都行得端做得正，给桂儿做一个好榜样，他自然而然能体会到‘明辨是非’的真正意义。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强迫他怎么样，谁都会讲道理，以身作则言传身教才是最难的。”

　　周念平道：“日后我离开出去办事，桂儿会交托给你们照顾，我不希望你们和两位老人经常接触，他们不配。”

　　“你说什么？”周母渐渐皱起了眉头，又渐渐缓和，有些哭笑不得。

　　“平儿，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严格要求自己，没有权利严格要求别人。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待了解了两位老人的性情，自会把握好相处的分寸，老人家有权利让桂儿认你做义父，也有权利让你们断绝关系，你却没有权利让孩子远离自己原来的家。你是真的为了桂儿好，还是占有欲作祟？”

　　“我……”周念平讪笑起来，“好像兼而有之。”

　　周母忍不住乐，道：“我是晖儿的继母，我有责任照顾他教导他，你觉得我可有权利让他忘记自己的生母？”

　　周念平低声道：“没有。”

　　“这就对了。”周母轻轻摸着他的额头，道：“我尊重他的生母，这也是对晖儿的尊重。将心比心，你尊重桂儿的爷爷奶奶，也是对这个孩子的尊重。长辈与孩子之间，不该是命令与被命令的关系，互相尊重，互相体恤，才能互相爱惜。”

　　周念平终于被说服，道：“母亲别生气，我这就亲自去把两位老人家请过来。”

　　周母道：“雇一辆马车，别累着老人家。路上带着水和糕点，随时让老人补充体力。”

　　“知道了。”周念平性子急躁，大步跑出门。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周念平亲自搀扶着桂儿的奶奶进了大门，老爷爷左看右瞧，畏畏缩缩地跟随在后。

　　众人见了面，彼此介绍了一番，一行人高高兴兴地离开老宅，晌午时分，登上了郊外的桂山。

　　山脚下早已挤满了小贩，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山上游客众多，好位置都已被占据，周念平脸皮厚，看中了山顶上一个挤满了人的凉亭，跑进去大喝一声：“此地有鬼，吓煞人也，你们竟敢在这里落脚。”

　　凉亭中大多是神态亲昵的情侣，闻听此言大吃一惊，一起尖叫出声，纷纷逃命去了。

　　周念平笑的前仰后合，向周母招手，“母亲，快来亭子里凉快凉快。”

　　周母看得目瞪口呆，嗔怪道：“你这个坏小子，又在骗人。”

　　穆长风凑过去，笑着道：“伯母不能这样说，我师哥没骗人。”

　　“他怎么没骗人，他故意把人给吓跑了。”

　　穆长风大摇其头，一指周念平，“亭子里分明有个捣蛋鬼，我师哥哪里说谎了。”

　　周念平乐不可支，“还是我家白毛小师弟聪明。”

　　穆长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他们不走，捣蛋鬼有得是办法让他们不得安生，您说吓煞人不？”

　　周母一边摇头一边笑，“两个坏小子，没理也能辩三分，行了，我不怕捣蛋鬼，都进去吧。”

　　众人鱼贯而入，走进凉亭。

　　穆长风远远望见白羽站在一株桂花树后，面有犹豫之色。他快步走过去，道：“既然来了，一起过个重阳节吧。”

　　白羽苦涩一笑，“九九重阳，登高望远，佩茱萸囊，喝菊花酒，乃是为了躲避瘟魔留下的习俗，你却邀请瘟魔一起过重阳。”

　　穆长风目光坦诚和亲切，道：“你若还把自己当瘟魔，就请远远离开，若是不想以这个身份存于世间，就请过来。美食好酒，是用来招待亲人与好友的。”

　　白羽看了一眼凉亭，发现周母正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责怪，更没有怨恨，只有面对友人的和善，登时心中一暖，与穆长风并肩朝凉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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