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天昏地暗,风雨交加,冰凉的雨点急促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室内庄严肃静,鸦雀无声,亮如白昼的审讯室里,恭默静守地坐着一排嫌疑人。他们正胆战心惊的观看着电视里贪官污吏悔过自新后,现身说法的宣传教育片。
电视机后面的墙壁上,醒目的粘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大字。嫌疑人的左侧,垂手站立着一排表情严肃的审讯官,整个现场氛围显得紧张而庄严。面对荧屏里贪官哭天抹泪的悔悟,每个嫌疑人的目光中,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一丝畏罪的彷徨与茫然。
“各位旧友,我是检察院的张闻天,谁也未曾想到我们会在此相遇,当前形势与政策想必大家心里非常清楚,我就不过多解释。今天你们沦落到如此地步,绝非一日之寒,是长期缺乏自我约束力,权力膨胀,目无法纪,思想腐化堕落的必然结果……
人生本身就是在起起伏伏中度过。正确对待自己所触犯的法律,积极配合调查,认罪伏法,争取组织上的宽大处理,才是你们的唯一出路。
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今天上午专案组联合县纪委到你们单位走访,不到半天功夫,每个检举箱都塞满了信件。当然,我们会对其进行核实查办,希望大家放弃任何幻想,彻底坦白,重新做人。”身材瘦弱的张闻天,走到电视机前,对着前方一双双惶恐的眼睛,正义凛然地说道。
“张副院长,我本身没有多大问题,但上午并没交代彻底,刚才看了录像深受教育,顿感自己对不起党多年来的培养,辜负了上级领导的信任。现在我还年轻,必须与以前的自己做个告别,彻底交代清楚……”法院民事庭庭长李健,昂起头羞愧难当望着张闻天,直截了当地说道。
“张副院长,我的情况与李健说的基本相同。自己刚刚升任交警大队的副队长,心浮气躁,因交友不慎,误入歧途。受贿行贿的事也干过几起,我不想这样继续耗下去,愿意认罪伏法,争取宽大处理。”坐在李健身旁的江永年,低着头悔恨交加地说道。
“嗯!敢于正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是重新做人的前提。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希望你俩说到做到,今后堂堂正正做人。现在可以去别的审讯室录口供了。”张闻天听罢,欣慰地笑了笑,瞧了瞧在座的其他人,掷地有声地鼓励道。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审讯官,立刻走向前,羁押着刚刚站起来的李健与江永年,缓缓地走出了审讯室。此时,其他嫌疑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瞅着他俩的背影,心中七上八下盘算着各自的心思。
“杨政委,您来了!”随着门外的一声问候,警容严整的杨光在李浩楠的陪同下,表情凝重地走了进来,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
杨光径直走到电视机前,冲着张闻天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瞧着对面一幅幅熟悉的面孔,开诚布公地说道:“各位,全国各地的打黑除恶与反腐倡廉行动已陆续展开,今天我过来就是通报一下屠龙犯罪集团的落网情况。屠龙、乔珍妮、冯悦、李仲庆、张金柱、阿彪及各公司财务人员等等,希望大家早点醒悟,尽快交代与检举揭发他人的犯罪事实,争取宽大处理……”
此时,久经沙场的贪官污吏们,听完杨光的讲话,心怀忐忑的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眼珠不停地窥视着现场动态。
“阎青,瑞风公司的分红你拿了几年?陈诚,花海城市绿化工程公司该听说过吧?蔡可君,龙海铁矿你占多少股份?孙富路,天上人间歌厅每月给你多少保护费?……”杨光每踱步到一个嫌疑人面前,便字字珠玑地问道。
“我相信屠龙、乔珍妮、冯悦等人不会袒护任何人,如果现在不主动交代,那可就把立功赎罪的机会让给了别人!”杨光驻步到孙富路的跟前,俯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声音洪亮地警告道。
孙富路本来是警局的一面旗帜,调任到派出所所长之职后,经不起屠龙的威逼利诱,很快就丧失了党性,沦落成歌厅违法经营的帮凶,警局内吃里扒外的内鬼。
孙富路听完杨光的一席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缓缓地抬起头,怯懦地瞧了一眼杨光,又迅速地低下头,满脸愧疚地说道:“杨政委,我,我错了!我交代,我坦白……”
杨光再次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惋惜地勉励道:“孙富路,你要知耻而后勇,一定要对得起你入警时的初衷,对得起你脸上那块曾经荣耀至极的刀疤。”
一提起刀疤,孙富路情不自禁地低头瞧了瞧手腕上的手铐,竟然旁若无人的当众哽咽起来。张闻天见状,立刻挥手示意身旁的审讯官,上前搀扶起孙富路去了隔壁讯录口供。
孙富路走后,现场再次变得安静起来,剩下的几个嫌疑人,噤若寒蝉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杨光继续徘徊在他们的跟前,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仿佛踏在他们的心尖上一样的疼。
“杨政委,求您别走了,您踩得我心脏病都犯了。我说,我就是投资屠龙开的铁矿一点股份而已,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呀?”脸色苍白的蔡可君,身子紧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是吧!铁矿筹备初期,屠龙与当地村民发生过一次火拼,伤了十几人,死了一人。你作为镇长居然压着不报,充当了他的保护伞,以镇党委名义出面,软硬兼施,让村民把土地贱卖给屠龙。至于伤亡事件,你又教唆屠龙花钱买了平安,因此拿到了屠龙送你的干股。”杨光紧盯着他的眼睛,抑扬顿挫地说道。
“啊!你们是咋知道的?我,我认罪。”蔡可君误以为屠龙已经招供,心理防线瞬间崩溃,耷拉着脑袋,哆嗦着嘴唇说道。
站在一旁的张闻天,见时机成熟,随即命人把他架出了审讯室。瞬间,房间又恢复了安静,此时的杨光不在徘徊,巍然不动地站在阎青的面前,以存在的方式,无声地传递着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整个房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阎青低着头,脑门上的汗珠开始一点一点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经过前面几拨人的招供,他的内心早已一步步被瓦解。
“杨政委,我交代。俗话说上船容易下船难,以前迫于万金油的淫威,才踏上屠龙这条贼船。我曾帮瑞风公司摆平过多次偷税漏税,并利用职权查封过他的竞争公司。事后,屠龙送我一些股份,以后每年都有分红自动打到我的账户……”阎青耷拉着脑袋,悻悻地说道。
“恐怕不光为瑞风公司办过事吧?一会下去,你要老老实实交代!剩下的三位还有什么话说?如果没有,那就等着别人替你来说吧!”听到阎青招供后,杨光的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表面上依然阴沉脸,厉声厉色地呵斥道。
“我有话说,我坦白,……”
瞬间,形势彻底反转,其他的嫌疑人迫于压力,逐一承认自己还有其他犯罪事件没有交代。张闻天见状,立刻命人把他们分头羁押到其他房间讯录口供。
众人走后,满脸笑容的李浩楠快步地走向前,刚想表示庆贺。突然,杨光昂起脸不由自主地朝他打了一个喷嚏,满天的吐沫星子随即落了他一脸。站在一旁的张闻天,忍不住地发出一阵朗朗的笑声。
“对不起啊,李副院长!下午在检查站淋雨了,回单位换完衣服就赶了过来,可能是着凉了。”满脸疲惫的杨光抽搐着鼻子,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纸巾递给了李浩楠,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看看发烧了没?”李浩楠搽干净脸颊,上前摸了摸杨光的额头,热情地说道。
“李副院长,歌厅那边的审讯工作进行的咋样?”杨光抬手瞧了一眼手表,急切地问道。
“乔珍妮事件发生后,我故意放出她被人暗杀未遂的口风,让所有押犯都知道这件事,从而激起他们的自我保护与反抗意识。结果比预想的还要好,全科的审讯工作进展顺利。除了挖出屠龙贩毒、开赌场、组织妇女卖淫与放高利贷罪行外,还意外的从一个保安供述中得知,两年前的一个夏夜,屠龙醉酒后,曾经打死一名三陪小姐。凌晨时分安排他与阿彪、鬼三等人,把死者装入口袋,沉尸于响水河。”李浩楠眼眉高挑,兴奋地回答道。
“啊,供出一起人命案?”站在一旁的张闻天,吃惊地说道。
此时,眉头紧皱的杨光,一边抽搐着鼻子,一边飞快地转动着大脑。作恶多端的屠龙,背后还隐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罪行?狡猾的魏然会把他窝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