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康的话刚说完，女子面色一慌，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显然是没想到陆康能认出她是鬼。
在这之前，她只要看到有人经过都会上前跟对方要钱。
奈何有些人根本看不到她，每次她刚靠近那些人的时候，就直接从他们身体里穿了过去。
另外一部分阳气弱的人看到她后，都会吓得撒腿就跑。
陆康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你还没告诉我，鬼能不能用阳间的钱。”
他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哪怕是惊讶也没有。
因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头一次经历了。
苏家看不到的门神他能看到。
陈晓出车祸离体的魂魄他能看到。
苏家佛堂的神像显灵他也能感觉到。
“不能。”
女子恢复了镇定，“可是我能用阳间的钱托梦找阴人送我还乡。”
陆康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客死异乡？怎么死的？”
“嗑药……”
女子抹着泪道：“我是死在林城的，显佑老爷不让我离开，除非有阴人帮助。”
“你口中的显佑老爷是谁？”陆康问道。
女子摇头：“我不能说，等你死了就会知道了。”
陆康：“……”
女子抬眼幽怨的看着陆康道：“小哥，你能借我点钱吗？”
“要多少？”
陆康皱了皱眉，他跟人借过钱，也借钱给过人，可还是第一次借钱给鬼的。
“五万。”
“……”
陆康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五万？还真是张口就来啊，他全身上下的现金加起来顶多两百。
“等等。”
眼见他要走，女子急忙叫住道：“那你能不能给我家里打个电话，就说我死在了异乡，让我家里找个阴人帮我招魂，事成之后，给你十万。”
闻言，陆康又走了回来。
没办法，他穷啊，虽然是苏家上门女婿，可是大男子主义的他从不来不伸手跟老婆要钱，更不会找老丈人要钱，即便是当个老师，一个月的工资顶多够交点房租。
要不是父母死后，他变卖了房产还剩点存款，恐怕早就饿死了。
十万块的毛爷爷的力量很强大。
陆康和颜悦色的看着女子道：“说吧，号码多少？”
女子点了点头，随后便如实的告诉了陆康她自己的身份信息，以及家庭住址。
陆康也才知道对方叫罗金凤，家里是包工地的，这次是因为和老公吵架才负气离家出走，谁知道一次性嗑药太多直接死了。
家里是包工地的，那应该不缺那十万吧？听说包工头都贼有钱。
这样安慰着自己，陆康又不放心的问道：“万一你家里人怀疑我是骗子怎么办？”
“你就跟孩子他爸说，我屁股上有三颗痣，他就会相信你了。”
陆康点头表示明白，转身就离开了。
一路上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清楚。
落魄女子看了一眼身旁看不见自己的路人，幽幽一叹。
而就在这时，一层肉眼无法看见的黑雾随风而来。
自雾气之中缓缓走来一位身穿病号服的女子。
“叮当。”
一铁链飞身而来，落魄女子瞬间被捆住，动弹不得。
她不由得花容失色的看着雾气中的女子道：“你……你是什么人？”
“酆都敕令，押你上路！”雾中女子面无表情的道。
落魄女子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抓我好不好，我还有心愿未了，我想见见我儿子……”
“等到头七回殃之日再了凡尘吧。”
铁链收缩，落魄女子顿时被拉入黑雾之中，黑雾转眼散去，原地空无一人。
……
陆康沿着街道一直走，就希望能找到一间卖猪血粥的店。
奈何走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没看见，反倒是看到了一间卖鸭血粉丝的小面馆儿。
他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饥饿走了进去，小面馆儿空无一人，不过一旁的桌上放着不少用过的碗筷，看样子是客人刚走不久。
老板是一位憨厚青年，腰间束着围裙忙着合面。
一看到陆康，顿时擦了擦手迎了上来：“兄弟要吃点什么？”
“鸭血粉丝还有吗？”陆康看了他一眼问道。
青年连忙点头：“有，怎么，来一碗？”
“来一碗，不过不要粉，只要鸭血，用白开水煮，别放盐和调料。”陆康笑了笑。
青年：“……”
看着青年一脸怪异的去忙活后，陆康这才抬眼打量着店内的情况。
装修很简陋，四面的墙壁被粉刷过，屋里还弥漫着一消毒水的味道，应该是刚装修不久。
他无意中看到墙壁正中挂着一幅黑白照。
是个老头，五十余岁，挺瘦的，不过笑容很亲切。
当青年端着煮好的“鸭血粉丝”过来后，察觉到了陆康的目光，便礼貌性的笑道：“那是我爸，前天刚走。”
“老人家走得应该还算是安详吧？”陆康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青年摇头：“不，他是咬舌自尽的。”
陆康皱了皱眉：“为什么会想不开？”
“我也不知道，那天早上他去清理垃圾池，新闻上说是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被带到派出所就咬舌自尽了。”青年叹了口气。
陆康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抬头打量了青年一眼，面色不自然的道：“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专业看面馆儿的啊。”
“还真让你猜对了，我爸死了，家里没人赚钱，我就退学开了这么一间面馆儿，想着赚点钱补贴家用。”青年吃惊不已。
陆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只顾着埋头吃那晚煮熟的鸭血。
鸭血很多，也很鲜嫩，可是陆康却是吃得很难受，眼泪都下来了。
好不容易全吃到肚子里后，他起身看着青年道：“多少钱？”
“你给八块得了。”
陆康道：“八块不是鸭血粉丝的价格么？我这全是鸭血，应该不止这个价吧？”
“没事，反正我也快关门了。”青年摆了摆手。
陆康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道：“我是你爸生前的朋友，之前找他借过两万块钱，没想到还没还他就去世了，今天碰巧遇到你，我就还给你吧。”
“你是我爸的朋友？还跟他借过钱？”
青年愣了愣：“我以前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可能是他忘了吧。”陆康笑了笑，拿出手机对着墙上贴的二维码就是一扫，然后分两次支付了两万块零八块。
不等青年反应过来，他便离开了面馆儿，隐匿在了黑暗的街头。
等到青年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到不到陆康的影子了。
……
陆康漫步在昏暗的街头。
风很冷，心悲凉。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乔勇口中那个死去的环卫工人的家属。
乔勇曾说过那个环卫工人一家四口，老婆得了尿毒症躺在病床上等钱救命，大儿子在念大学，小女儿在念高中。
如今家庭支柱倒下，换成大儿子退学开面馆儿养家。
陆康深吸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环卫工人，他陆康自己都和那具女尸有关系。
只是一个变成了僵尸，一个发疯咬舌自尽。
为什么是不被车撞死而是咬舌自尽？或许是为了隐藏什么。
那两万块也算是自己的一点表示吧。
不知走了多久，陆康发现自己来到了厚街。
晚上的厚街很荒凉，整条大街几乎全是紧闭的大门，唯有附近几间店铺之内透出来的灯光显示这条街道还没死，还有活人。
伴随着一阵冷风吹过，几张冥纸迎风飞舞。
走了没几步，陆康便停住了脚步，抬眼打量着面前房门紧闭的棺材铺。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守着祖传手艺，却计划着把祖产变卖了给孩子在城里买房的的中年男子。
犹豫了下，陆康最终还是上前几步，伸手轻轻的推了推棺材铺的大门。
“嘎吱！”
老式的木门发出猫叫的声音。
居然推开了？没上门闩？
看着里面漆黑一片的棺材铺，陆康有些惊讶。
不上锁，不插门闩，也不怕被人偷吗？
不过一想到面前这是一间棺材铺后他就释然了。
也是，有谁会来偷棺材这种晦气的东西，更何况，一个人也偷不了。
虽是黑夜，屋里也没灯光，不过陆康却是看得很清楚。
屋里的摆设还和之前一样，各自两边横放着十口棺材，上面漆着大红漆。
很安静。
陆康带上门在店内走走停停，每经过一口棺材身边的时候，他都会用手去轻轻抚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当他走到最里面靠左的那口棺材旁时，停下脚步伸手用力一推。
那口棺材的盖子被推开了一半。
陆康抬起脚慢慢爬了进去，实实在在的躺在了棺材里。
双手平放在胸前，缓缓闭上眼睛。
嗯，很踏实，很安详。
陆康觉得要是此刻在自己身上再放上一束白色的菊花。
再在棺材四周放着花圈的话，那就更有仪式感了。
棺材盖缓缓从外面合上。
一阵困意袭来，陆康眼皮子控制不住的打架，想要睡过去。
可是他不能睡。
因为他还不知道是谁从外面把棺材盖给他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