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你说何世鹏死了??”这是严栤华看见警察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十分钟以前,孙萌的大切诺基开进了谷川市电视台里那栋豪华的三层停车场中。
谷川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亲自登门造访,还是让严栤华颇感意外。不过这位谷川市电视台民生频道的新任频道总监还是泡好了一壶上好的梅扬铁观音之后坐在了孙萌的面前。
尽管眼前的女人已是徐娘半老,但她举手投足间所展现出来的绰约风姿还是会让很多男人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当然也包括孙萌。
成熟的女人的魅力就在于此。
“您好,我就是严栤华,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严栤华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阳光从窗子照进屋来,洒在她长长的眼睫毛上,忽闪忽闪的。
看着她正在仔细洗茶,冲泡,封壶的纤纤玉手,孙萌咽了一下口水,亮出了警官证自我介绍道:“您好,严女士,我是谷川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孙萌。”
严栤华的手停顿了几秒钟。她抬起头寻找眼前的玲珑杯。
这是一个精致的象牙白釉玲珑杯,杯身上还雕刻着飘逸的青花。
严栤华不慌不忙的将手中泡好的梅扬铁观音分壶。
“孙警官,”严栤华伸手将其中的一杯茶递给他,孙萌双手接过茶杯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
吹弹可破的肌肤,孙萌深吸了一口气。
“孙警官,您说何世鹏他真的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半个月前。6月16号。”
“6月16号?”严栤华眉头微蹙,陷入到沉思之中。
“所以我今天来…”孙萌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严总监,台长叫您过去一下。”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看起来也就是20岁出头的样子,长得白白胖胖的。他站在门口瞥见了严栤华对面坐着的孙萌一脸严肃,怯生生的汇报到。
“好的,你去告诉台长,我这就过去。”严栤华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的一个U盘,向孙萌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孙警官,我失陪一下。”
孙萌点点头。
严栤华从他身边走过,一阵幽幽的迷迭香飘进了他的脑海。
严栤华的办公室位于谷川市电视台办公楼的七层。一扇朝南的落地窗把阳光洒满到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孙萌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感觉到身心俱疲。就连郭檀雅三番五次打电话约他出来看电影,他都不得不狠心地回绝了她。
“命案必破”是谷川市公安局对刑警大队的基本要求,当然也是最高的要求。
顾翔和李肃清是局里着力培养的“希望之星”。但刑警这行当跟司机,医生这些职业是一样的,再强大的理论知识也抵不过一宗宗案件里积累起来的经验。
苏若不在的日子他似乎还是不能完全的适应。
这里何世鹏身亡的案件依然毫无头绪,那边沈子一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再这样下去老张开会又得骂我了。孙萌苦笑了一下,右手依然轻轻捻着下巴上的胡茬。
阳光渐渐有些刺眼。
孙萌转回身想要坐回到沙发上去,眼睛无意中瞥见了一个放在严栤华玻璃书柜的最下面,被一大摞书压住了其中大半部分的实木相框。
普通的实木相框里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四个人,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女人是严栤华,而出现在整张相片最右侧的男人居然就是何世鹏。
孙萌打开书柜轻轻拉出相框仔细地查看着。
从台长那里回来的严栤华恰好走进门来,她一眼就看到了书柜前背对自己的孙萌。
“孙警官!拿着您手里的照片到这边来坐吧。”
冷不丁出现的严栤华并没有惊吓到心理素质极强的孙萌。倒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着实让孙萌感到有些意外。他拿着手里的相框回到她面前。
严栤华自斟自饮了一杯铁观音之后,她放下了手里的玲珑杯。她的眼睛第一次直视着孙萌。她朱唇轻启,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的确认识何世鹏。”
孙萌掏出怀里的笔记本,打开插在上面的中性笔。
严栤华拿起孙萌放在桌上的相框,轻轻地擦拭蒙在它表面上的灰尘。孙萌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这是我们三个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严栤华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相框狠狠摔在桌子上。她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站在我和何世鹏中间的就是我的前夫马成全。他和何世鹏不仅是谷川医科大学的同学,也是室友。毕业后他们又双双留在了谷川医科大任教。但是他和何世鹏不一样,他从来没在我们谷川市的任何一家医院任过职。当初我看着他从助教,讲师,最后一步步走到谷川医科大临床学院院长的位子。后来也是我亲手把他送下了谷川市临床第一人的神坛。”
严栤华说到这里又冷笑了一声,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把自己变成了刺眼阳光里的一个剪影。
孙萌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的严栤华笑靥如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孩应该就是严诚吧?”
“嗯,那是我儿子11岁生日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也是我们离婚的前一年。”
“为什么这个照片里会有何世鹏呢?”孙萌单刀直入。
“严诚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老马从讲师晋升到副教授。那段时间他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忙。整个医大,他就连般尸体的活都要亲力亲为。后来老马在副教授的位置上一呆就是七年,跟他同龄的人大多都成为了教授,也包括何世鹏。”
“我们家老马是能力强,但是他实在。是有一次何世鹏来家里吃饭,跟老马说起这医大里面的道道,老马他才如梦方醒。也就是在那之后,老马每天不喝的醉醺醺的肯定是不能回来。再后来那个酷爱喝酒的老院长肝癌死了,老马就顺利上位成为了院长。我们家诚诚一直等到自己第11个生日的时候,才有了我们一家三口的第一次合影。何世鹏那天喝的醉醺醺的挤进来,死乞白赖说自己是诚诚的干爹。”
孙萌抬起头,严栤华,这个身高足足有一米七零的女人的身体在阳光里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一日夫妻百日恩。
成功男人的背后哪有什么替他能顶半边天的女人。不过就是这样默默守护如一付出却被他们始乱终弃。
严栤华轻轻地点点头。
“何世鹏…恨他的人太多了。”
“当然,也包括我。”
孙萌没有说话,他只是眯着眼不停地捻着下巴。眼前这个女人的健谈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再去追问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曾经两次伤害过我。”
严栤华转回身坐到孙萌的面前,她抬手给孙萌倒上一杯新茶。
“孙警官知道何世鹏的前妻为什么跟她离婚吗?”
孙萌的眼前一亮,他轻轻摇了摇头。
“何世鹏这个人不仅好色,而且还酷爱收集女人的文胸。他把它们都锁在了学校办公室的柜子里。”
严栤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仿佛让孙萌醍醐灌顶。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老马当了院长以后,很多考试挂科的孩子会在补考之前求他高抬贵手。老马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对于学生们的请求往往也都是默许的。但是何世鹏就不一样,如果补考的学生,尤其是女学生不给他一些‘添头’,他就反复折磨她们直到她们彻底明白应该怎么做。后来老马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严栤华说出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仿佛她口中诉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跟何世鹏他们家的梓芯不一样,一个人离了婚就离开了谷川。老马他对不起我,我就要他好看。”
严栤华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万宝路的香烟放在嘴边点燃:“孙警官,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孙萌做出个“请”的手势,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会抽烟还有故事的女人风情万种。
严栤华吐了个烟圈,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眼神中透出几分冷漠:“上个月诚诚做手术,是何世鹏亲自主刀。我们出院回到家之后,有一天诚诚的伤口突然血流不止。去二院看了之后我才知道,诚诚的伤口居然有二次创伤。等我去一附属看诚诚的病例的时候才发现,对于这件事,病例里的手术报告中只字未提。后来是我听其他朋友家在谷川医科大念书的孩子跟我讲起诚诚手术的那天,我才知道手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诚诚明年就要高考了,现在只能休学在家休养。就他那种人我都恨不得宰了他,现在死了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严栤华用力碾灭了手里的烟头,她抬头看着孙萌,画着咬唇妆的脸上蒙上了一丝风尘。
“何世鹏究竟是怎么死的?”
孙萌眯着眼,看着手里面象牙白釉点青花的玲珑杯的样子似曾相识。
“被人杀害的…”他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