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汉见天色尚早,本来想让他们几个去休息下,只不过他们现在一个个都心事重重,越靠近茶婆村,反而越是精神了起来,而徐老汉睡眠浅,醒了也就难在睡着了,索性一群人就坐在客厅喝茶闲扯一番。
“徐大爷,不知道您关于婴木林还知道些什么,不如多说些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也多有些准备。”
魏无可此时心里可谓是七上八下,他有感觉,此次茶婆山之行或许是自己命运的转折点,要么就转了,要么就折了,所以他巴不得徐老汉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盘托出,哪怕是芝麻粒大的小事也别放过。
徐老汉也是在这老山旮旯里待久了,本来刘拐子那小兔崽子隔三差五还能来这儿蹭顿酒喝,只是这半个月也没见他过来,一张嘴仿佛都快要生锈了一般,这好不容易来几个外人,又想打探些东西,徐老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听到这话,看了看四周,将大门关起来,然后靠近他们挪了挪椅子。
“其实吧,关于婴木林,我确实还了解一些事,那还是我认识的那位高人醉酒后不经意说出来的,只是他说的有些事有点骇人听闻,就不知道你们相不相信。”
“徐老不妨说说看,让我们也听听。”邢乌桓见徐老汉便是谈起这件事都有些发怵,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其实关于真假,到了这地步已经很清楚了,越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越有可能就是真的。
“嗯,”徐老汉点了点头,又拿出一支烟点上,“是这样的,那应该是十年前左右的事了吧。”
徐老汉吐了一口烟,抬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大灯泡,慢慢地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当时是重阳,那天我在家搞了一大桌子饭菜,准备等儿女回来吃饭,谁知道临到饭店点,那几个小兔崽子都说没时间,本来我还打算一个人喝点闷酒下午蒙头睡一觉,只是当时我认识的那位高人出村子刚好路过我这儿,我见他脸上似乎有些不快,便叫他一起来吃酒。”
“出村子时路过你这儿?徐大爷,您说的那个高人是不是叫做卫阳卫大师?”魏无可看了一眼佳佳,又看了看徐老汉。
“咦,你这小子,竟然认识他?”
徐老汉一脸的诧异,毕竟这茶婆山少有人来往,而关于卫阳卫先生的厉害,也不过三俩人知晓,没想到山外头的黄毛小子竟然也知道他。
见到徐老汉紧皱着眉头,魏无可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佳佳:
“那个,徐大爷,这一位就是卫阳卫老先生的孙女儿。”
“哦?”徐老汉盯着佳佳看了几眼,初时眯着眼睛有些不相信,但看到半晌后一拍额头,“哎呀,你瞧我这记性,你叫佳佳对吧,这模子没错儿,小时候你爷爷还带你来我这儿吃过饭呢,一转眼都长成大姑娘了,以前你可以只有这竹椅子高呢,唉,只是卫老先生好人不长命啊,就这么走了,也没缘分看你嫁人生子。”
徐老汉的一番话,顿时又引起佳佳的伤心记忆,让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徐爷爷,爷爷以前...以前还一直念叨着您的酒呢。”
“唉,是啊,那时候,和卫先生常常喝得大醉,那时候,可真是好啊。”
徐老汉有感慨唏嘘了一番,忽而疑惑起来:“咦,既然佳佳是卫先生的孙女,你们关于茶婆村关于婴木林的事儿应该问她啊,毕竟我这只是听的一段酒话,也不好当真啊。”
佳佳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
“没事,徐爷爷,还是您说吧,这些年爷爷很多事都是瞒着我的,别说是关于婴木林的事,便是关于他,我懂的都未必有您知道的多。”
徐老汉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卫先生以前确实说过,有些事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能说,既然这样的话,那老头子就随口说说了。”
“还记得那一年重阳,卫先生喝了很多酒,眼睛红的呀,像是要杀人似的,我当时一直抱怨我那几个不孝子,重阳节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没想到卫先生却一拍桌子,指着我骂道‘你让他们回来这儿干嘛?他们今儿个回来最多就是少看你一眼,要是他们回来,难保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的面了。’哎呀,那时候的卫先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和以前那种慢悠悠和和气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徐老汉嘿嘿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
“当时我也是有些喝大了,以为他是咒我家那几个小畜生呢,也是当场拍起了桌子,问他什么意思,然后,卫先生气盛之下,也就说到了婴木林。”
徐老汉抽了口烟,烟气很重,飘到了灯泡旁,看起来整个客厅仿佛都被笼罩在雾里。
“他说婴木林,其实是阴墓林,而茶婆村,不过是守墓奴。”
“阴墓林?”邢乌桓皱了皱眉问道。
“对。”徐老汉点了点头,“老头子当时也不懂,就以为是卫先生喝大了吹牛,也问他什么是阴墓林,他说婴木林原本是个妃嫔墓,当然,并非说墓里的女子是妃嫔,只不过是因为那女子有妃嫔命,却不幸早夭,故而阴气与天子之气交杂,使得阴墓成林。而这茶婆村村民的祖先,都是害的那女子早死的那些人的子孙后代,他们在这儿,是替祖祖辈辈还债呢。”
徐老汉压低了声音说道:“在茶婆村,要是有人过世,都会被埋在狮子山,并不是因为那儿风水好,只不过是狮子山相对于婴木林而言,就像是个祭台,死后那些尸身上残存的阳气或者新生的阴气,都会汇入到婴木林之中,让那儿邪气更胜,也就是说,那些守墓奴,就是死,也得还债,我还听卫先生说啊,当时茶婆村祖先欠了百世的债,到如今这一代,就是第一百代了,债还清了,那里面的东西,也就要出来了。”
“茶婆村民还债?让婴木林里面的人出来?徐大爷,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呢?”魏无可听得有些犯困,再加上徐老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法,倒是有些迷迷糊糊起来了。
这时候,邢乌桓长呼了一口气问道:“徐大爷,您的意思是,这婴木林实则是一方墓地,茶婆村村民则是为其守墓,以便偿还祖辈欠下的债,而等到守墓之人的债还清了,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
“没错,就是这么说。”徐老头轻声用力地说道,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那徐大爷,您说的这些有依据吗?”
听到这话,徐老汉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也算是有吧,卫先生喝醉了酒说,当时闹饥荒的时候,传出婴木林有野果消息的就是村里人,只不过村中老太爷好心,不想让那些人白白替茶婆村担了罪,就一直劝阻他们不要进去,但是人心这东西,谁又拿捏地准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群人还是进去了,也就一直都没出来了。”
“什么?”听到徐老汉这么一说,顿时屋中的几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的并非是婴木林里面有阴墓,也不是墓里的人或许能出来,而是茶婆村的人为了早日还了债,竟然用如此无情的手段。
当然,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佳佳,小时候在村里面见到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在经过最开始的震惊后,佳佳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徐爷爷,要真这么说的话,为什么我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清楚呢?”
徐老汉惨然一笑:“傻丫头,因为你、你爷爷还有我,咱们几个都一样,都算不上土生土长地茶婆村村民的,当然,相对于我来说,你爷爷就来这儿来得更晚些了,只不过你爷爷当年救了整个村子,就被他们接纳了。”
“救了整个村子?”
“没错,那时候从婴木林跑出来了不少奇怪的东西,它们凶狠残暴见人就咬,但凡被咬中,就浑身起疱疹然后腐烂,等到烂穿了身子烂坏了内脏,人就得死了,当时村子里人心惶惶的,幸好你爷爷即使出现,不然恐怕茶婆村当时就得完蛋。”
“徐爷爷,您说的它们又是什么啊?”
听佳佳这么一问,徐老汉倒有些犯难了,皱了皱眉头,猛抽了几口烟,然后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村子里瞒的紧,外人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但具体是啥,就无从得知咯。”
邢乌桓点了点头,徐老汉说的大部分他都有猜到过,他知道婴木林里面绝对有座大墓,不过他本以为是将相墓,没想到是妃嫔墓,他猜到茶婆村村民应该也知晓一二其中的事,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就是守墓奴。
其他人听得认真,只不过魏无可却觉得稍微有些无聊,或许是对这件事抱有的期望太高。
听完了徐老汉的整个故事,魏无可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咂了咂嘴说道:“徐大爷,您开始还说,当初卫先生说这些事的时候您吓得一两个月不敢熄灯睡,刚才听你说完,感觉也没多恐怖啊,别说,您胆子还真是小。”
听到魏无可的调侃,徐老汉也不生气,点了根烟说道:“这位小哥,刚才我说的不过是我听到的,但如果你是当时的我,肯定也会害怕的,因为那时候的我,不光是有听,还有看。”
“看?看什么?难道当时你跟着进了婴木林?”
“那倒是没有,我只是看到了卫先生的表情,当时他说了刚才说的那些事,酒也醒了不少,见到我一直在打探,就扇了自己几巴掌,说自个儿话说多了,让我别当真,但我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没有说出来,而那些没说出来的东西或许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我在他的眼睛里也看到了害怕,能让卫先生害怕的东西,小伙子,我不得不怕啊。”
“哦?能让卫先生害怕的东西?莫非那婴木林里还有特别厉害的鬼?”
徐老汉抽了口气,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那他还怕什么呀?”
“应该还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