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地,废墟所带来的枯败跟苍凉印入了秦修远的眼眶。
此刻的他跪附在大地上,遍地的鲜血就像是地狱中那条冥海一般翻起了它的波浪,似乎想要将这个苍凉大地上仅存的生灵都给凐埋。
秦修远低着头,看着怀里露出笑容的头颅,他轻轻的吻在了她的额头上,呢喃着古老的话语:“魅,我们回家吧。”
不远处蚩尤站在尸山之上,布满伤痕的盔甲上同样鲜血淋漓,他的斧刃已经布满了挫痕。
头戴冕冠的男人慢慢的走到了蚩尤的面前,那把似乎可以切开太阳的宝剑切下了他的头颅。
而在蚩尤的头颅被斩断之前,他曾经回过头看着秦修远,干涸的嘴唇曾经吐出过两个字。
他的头颅终于被切下了,这个让无数神灵都畏惧的人,终于死了!但是这个本就是比魔神更加强大的人。他的身体仍旧是直直的站在那里,虎死架不倒,就像是巍峨屹立的不周山。
此刻秦修远慢慢爬起来,他紧紧抱住最后一点跟她有关的东西,开始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的越发的沉重,好像是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他想低下头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却看到自己的身体此刻正抱着魅的头颅慢慢的行走着。
但是他却重重的跌落到血泊中。
“魅!”
从噩梦中惊醒来过来的文轩,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满是湿润,他的身体传来一阵阵剧痛,还有周围的洁白就像是在提醒着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而此刻他身体传来的疲乏感更是再提醒他身体现在这副糟糕的状况。
等他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手机提示灯不断闪烁着。
打开手机,上面的未接来电几乎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方远的电话。
“莫非第五个人已经……”他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
文轩此刻仍旧觉得自己的脑袋不断的传来刺痛感。
但是他的脑海中却时刻不停的想起,那个自己跟他说过的每句话。
对,虽然证据不多,而且也没有留下可以确定凶手身份的直接证据,但是根据遗留下来的细节已经足矣确定很多东西。
在南城,可以弄到强酸性溶液的人,同时具备解剖手法的女人,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
“呼。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唐糖。”文轩嘴角嗫嚅着,轻声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话语。
打通了方远的电话,文轩犹豫了许久,而电话那头也是沉默着,看来方远也知道了徐来收集的信息。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情,大多数时候反而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只是更多时候,是当局者们自己故意装的糊涂,然后欺骗自己罢了。
“喂。”文轩嘶哑的声音响起,传进了方远的耳中。而此刻同样沉默着的方远也默默的嗯了一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相顾无言的局面。
“所里有谁不在啊?唐糖对吧。”对着手机自问自答的文轩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传来的绞痛感让他突然明白了,心痛是什么感觉。
“嗯。”
“徐来去了吗?”
方远沉默着,电话那头也是一阵寂静的沉默。
挂断电话后,方远看着徐来说道:“走吧。咱们去找唐糖。”
徐来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额头,一脸困惑的看着方远:“你们怎么就确定是她?没道理啊!”
方远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有道理的,因为我们之间实在是太熟悉了。毕竟作为法医跟你们其实很像,就像你们习惯了开枪,习惯了面对各种各样的凶手,而我们习惯了握住刀……习惯了各种尸体,各种骸骨,但是她,在那具颅骨寄来的时候,她的反应太激烈了。
就像你一样反应,恶心,呕吐。
或许你会说她终归是个女孩子。但是夕姐其实也就比她大三岁而已。而且你不知道她每天要面对多少尸体。就比如前天的那具尸体,她跟夕姐解剖的时候,你看到了吧,她很平静,而这才是她应有的职业素养。”
关于唐糖是不是凶手的问题,他们足足讨论了半个小时,但是他们二人却十分默契的仍旧没有一个人起身。
至于让他们二人不愿意去找唐糖的原因,说到底方远是因为不忍,而徐来则是需要确切的证据,就这样他们一直犹豫到了现在。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文轩居然在他们两个因为不同的原因犹豫着的时候赶了回来。
他们两个看着推门而入的文轩,看着他那枯败而又苍白的面孔就像是大限将至的老人,看着他他露出苦涩的笑容,却又假装无所谓的看着面前的两人,看着他声音嘶哑对他们笑着说道:“喂,你们怎么还在这?咱们去找唐糖啊,去问一问嘛。你们说对吧。”
方远看着虚弱的文轩,走过来想要扶住他。
“文轩你别逞强,你先去休息会。”
文轩甩开了方远的手,声嘶力竭的吼道:“放开,你们去啊,去了不就可以知道真相了吗?”
徐来起身,他看着文轩通红的眼睛还有那一直颤抖着的身体,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如此懦弱的文轩。此刻的他没了一直跟着他的高傲,没了自信,没了理智,没了一切……
徐来终于还是妥协了,他拍了拍文轩的肩膀轻声说到:“走吧。”
等他们到了唐糖的居所,方远看着沉默了一路的文轩,他看着他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角,平整的衣角被他攥的满是褶皱,此刻文轩双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泛青。
不知为何而越发烦躁的徐来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打开车门自己走了出去。
“到了。”方远轻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文轩的肩膀,提醒了他一下后,也跟着下了车。
空荡荡的车厢内只剩下文轩一个人在剧烈喘息着,就像是掉进了深海的溺水者,只能挥舞着双手无用的挣扎着。
最后他还是打开了车门,陪着他们两个上了楼后文轩看着那熟悉的房门,抬起的手在颤抖。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傻。
哪怕他先前在脑海里幻想了很多次自己推门而入,然后质问唐糖的画面,但是真的到了此般境地,他居然连敲门都做不到,更别说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犹豫了太久了,他这么想着。
他抬起的手就差那么一丝就可以敲响房门,但就是这一丝的距离却如同天堑,手臂久久悬空着,他还是在犹豫着,但是让他料想不到的是他还没有敲门,门户就被从里面打开。
推门而出的唐糖带着跟往常一样的天真笑容,等她发现门外的三人后,她看着他们三个惊异的说道:“欸?你们怎么来了啊?难道你们是来帮我过生日的?”
方远刚想说话,就听到徐来大声说道:“哦!原来今天是你生日啊,方远跟我去给咱们小寿星买蛋糕去。文轩你最近身子不好就别去了,陪咱们小公主聊聊天。”说完,徐来根本就不理睬方远的挣扎,强行就把方远给拖走了。
下了楼,方远愤怒的质问徐来到:“你干嘛?你不知道唐糖可能就是那个杀人狂吗?万一文轩出了事情,你能负责吗?我要回去。”
就在方远准备转身的时候,却被徐来给抓住了手臂。徐来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他说道:“相信我,咱们不在会更好。你看不出来吗?她看他的眼睛。很……温暖。”
等到两人离开了很久后,文轩却始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唐糖拉起文轩的手调笑到:“怎么啊,你还准备一直站在门外啊?不进来坐坐?。”
跟着唐糖进屋后,文轩看着屋内的陈设有些发呆。这些东西的摆放位置还是跟他来帮她搬家时摆放的位置。
他便想问问她,为什么不把家具的位置挪动一下,这样不是很不方便?
而等他转过身,却发现唐糖此刻倚靠着房门,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文轩的脸颊,脸上不再是那种童真的笑容,反而是一副苦涩的笑脸,不知为何,她的脸上也开始布满泪水。
她抬手捧住文轩的脸庞,轻声的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来了的第一句是准备质问我的。就像平日里那样。可是为什么你要流泪呢。你看,我的心就如同这张面孔,一半纯白,一半阴影。”唐糖拿起作案时她带着那个面具,轻轻的把面具对比到她的脸上,继续轻声说到:“我可以选择让你看见,也可以坚持不让你看见,你看,我愿意把最真实的我给你看。所以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呢。不可以吗,文轩,你看,你觉不觉得这个世界就像个巨大的马戏团,它让你兴奋,却让我惶恐,所以我只能去夺走别人的兴奋。”
文轩看着唐糖,面具下的眼睛仍旧是弯弯的,很好看,但是他还是抽开了她的手,轻声说到:“你逃吧。”
听到文轩的这句话,唐糖睁大了眼睛,她猛地抱住她:“不要哦,我不想跑。听到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原来你也会为了别人而做那些你认为的傻事啊。”
这时候唐糖的右手袖口滑落出一只注射针管,在她抱住文轩的时候,她把它插进了文轩的胳膊,察觉到异样的文轩满脸失望的看着唐糖。而下一刻唐糖贴近他的耳朵柔声说道:“睡一会吧,等你醒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文轩看着眼前的画面开始逐渐模糊,他的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蚩尤临死前对秦修远说得那两个字。
“魍魉,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