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未寒时门关得紧紧的,货架上依然有一些奇怪的咕噜声,仔细听,是有人在说话。
“好久没见霍长官了,不是和咱们叶小姐分手了吧?”
“不可能。上次我看霍长官那双眼睛,恨不能黏在叶小姐身上,哪能那么轻松分手呢?”
“霍长官长得也不算好看啊,我看还没总来的那个警察,叫什么来着?小武,对吧,还没小武长得好呢。”
“你知道什么?小丫头,活着时候没恋爱过吧,你不懂那叫男人味。”
“男人味?好吃吗能吃吗?”
一个年纪小小的冤魂叽里咕噜地问。
“就知道吃!”
这时哐当一声,一阵阴风,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屋子里越来越阴冷。
“哇,这个人长得好恶……”
那个小孩子的声音没有说完,就被别的冤魂一把捂住嘴巴:“嘘,这可是个厉鬼,别惹他。”
那厉鬼在店里横冲直撞,嘴里还嘟囔着:“出来出来。人呢都出来。”
屋子里瓶瓶罐罐一阵乱响,那厉鬼还在转来转去。
“他是个瞎子!”
小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半夜的,还叫不叫人睡觉?”
叶限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穿着白色的真丝睡衣,长发披在肩膀上,月光下显得平静又圣洁。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安静。那厉鬼目不视耳朵还能听到,侧耳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叶限?”
“废话,大晚上闹得天翻地覆,不是打听好了才来?万一闹错了就由着你在这撒野?”
叶限语气严厉。
那厉鬼方才还胡乱撞,这会像是泄气的皮球,长叹一声:“我也没有办法我的眼睛被……挖去了,我看不到,一路摸索着来的。”
丝……
房间里所有有知觉的魂灵都倒吸一口凉气,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死的原因状态千姿百态,但是被挖去眼睛这种……实在太疼了。
“你没有眼睛?”
叶限仔细观察,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这一团雾气包裹着的厉鬼到底是长什么样。
这人整张脸都被一团雾气笼罩起来那雾气呈灰白色,有些发黑,是最深的怨气。
“看来你还真是个冤鬼。”叶限指着椅子道,“坐下吧,讲讲你的故事。”
那人摇头:“我坐不下去,我浑身都被砍断了,眼睛也被挖掉什么都看不掉,真狠啊,他们可真狠啊。”
“听起来你是被……肢解了?”叶限问。
“是,被肢解了。狠心的女人,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厉鬼发出凄厉的尖叫,店铺内瞬间平地升起一股阴风,瓶瓶罐罐在阴风中瑟瑟发抖。
叶限头发丝都没乱一根,稳稳地坐在那问:“你拿什么和我交换呢?”
“我听说你这里收鬼魂。我这样的冤魂,怨气这么大一定比别的鬼魂值钱吧?”
厉鬼的语气有点洋洋得意。
叶限摇头:“你是做生意的吧?什么事都讨价还价你们这种怨气太大的鬼物,我收起来消掉戾气还要费很大劲,不划算。”
叶限摇头。
“那……我有钱!”厉鬼想了想道,“本来打算将那钱留给孩子,现在不想了,那女人生的孩子都不认我这亲爹,我给她们留钱有什么用?”
“你有钱?在哪?”叶限两眼放光,盯着厉鬼,心想这么看,这厉鬼也不算太丑吗。只是一团雾气中透出一张满是伤疤的脸而已。
“在……”
厉鬼贴近叶限,小声说了一个地点。叶限斜眼看着他说:“你要知道欺骗我的后果,若想签订契约是不许有一点隐瞒的,一旦隐瞒或者撒谎会受到契约反噬,结果比你现在惨一百倍。”
“的确是我当年藏下的,我后来破产,当时急于要保险金这笔钱就没去挖,现在还在我岳父家别墅后面的院子里,只要你挖出来就是你的。”
“说说你的故事吧。”叶限叹息一声,“你的眼睛是被谁挖下去了杀人就是,何必要做的这么凶残?”
“被我老婆的姘头!”
男子咬牙切齿。
“我叫韩子眀,我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一个千金小姐。”韩子明的故事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他还不到三十岁,是一个中学教员。他出身贫寒,读的是免费师范学校,毕业以后就进了中学教授国文,娶了父母之命的订婚女子,虽然是乡下人,但还算贤惠能干,生了一双儿女,在家奉养老人,没功劳也有苦劳。如果没有遇到那千金大小姐,自己这一生可能都要这样平淡地过去,有点清贫有点温馨,和世间大多数人一样,养大儿女,将来再由儿女们颐养天年。
“那大小姐叫秦桂枝,她父亲就是沪城大法官,秦为民。”
男子这句话说的恶狠狠的,像是对这秦家父女充满了恨意。
“接着说。”
叶限知道秦为民,他是最早出洋留学的一批人,在国外学的法律,这些年秉公执法,在沪城乃至全国法律界都有很高的声望。
“我和秦桂枝是偶然在一次慈善义卖会上相遇,我带着我们学校合唱团去义卖会演节目。她是她们中学合唱团的,那是沪城最好的女中,学生出身非富即贵,不是我这样的穷书生能肖想的,所以我当时只是看看她们唱歌罢了,从没有想到秦桂枝竟然爱上了我。”
“一见钟情?那你该长得有多好看啊,可惜,你的脸毁了,根本看不清容貌。”叶限哀叹。
男子苦笑:“开始我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这样的人,出身贫寒,有妻有子,竟然能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千金大小姐爱上,当时不得意,不激动是不可能的,毕竟我和我当时的妻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都没见过就拜堂了。”
叶限耸耸肩:“很好,大部分男人出轨后找的理由都差不多,你继续讲,我看你能坏到什么地步。”
厉鬼犹豫了,不知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叶限笑道:“刚才还是厉鬼,现在看你不过是色厉内荏,放心我这是签契约挣钱的,又不是挣良心,爱恨情仇什么和我无关,我只收钱办事,你就说你自己的,让我听听这千金大小姐怎么就成你人生中最大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