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在里世界的时候,他之所以说了那么多看似没有意义的话,其实就是像让我帮他证实这件事。
没错,从种种迹象来看,四千年前的表世界文明,确实击败过里世界文明。
不对,不是单纯的击败,而是彻底灭绝。
至于这样的灭绝之战是否正义,我也无法做出评判,但我能猜出来,吴林一定是得到了某种上古巫术,这道巫术能让他复生,这道巫术,来自于那个我们都很熟悉的上古英雄。
大概是见我半天没开口,吴林再次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放心,我的使命还没完成,不会死。不过接下来,你要靠自己的力量对付实用了。”
我叹了口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会全力以赴地帮你。”
吴林点了点头,示意我接着喝酒。
我先是端起酒瓶来,没喝,又将酒瓶放下:“复生以后的你,还有现在的能力吗?”
“怎么,怕我变弱啊。”
“不是,到时候你要是找不到吃饭的活计,别忘了来渤海湾找我,正好我的归心门还没有门人。”
吴林的表情变得很无奈:“你这是想收我当徒弟啊,别闹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行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复生以后的我,应该比现在还要强一些。”
我这才喝了口酒,而后叹息道:“那可惜了了,本来还想等你虎落平阳的时候,好好踩你几脚呢。”
“不好意思,让你希望落空了。”
能感觉到吴林比以前开朗多了,他似乎是在提前调整自己的心境,以便为复生后的生活做准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那股冷漠的性子,不是靠着开几个玩笑,斗几句嘴就能扭转过来的。
说到江山易改……话说老江到底是怎么和他混到一块儿去的?
吴林掸了掸衣角,站起身来:“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黑铜盍我放在你店里,帮我保存好它。”
我说:“不怕我转手就给你卖了啊?”
“你不差那点钱。”
吴林随口甩了这么一句,便快步离开了石亭。
他不会让我送他的,那样的惜别,只能让他反感。
于是我便坐在原地,吃着肉,喝着酒,从鬼眼中目送他渐行渐远。
吴林走到山脚下的时候,老江出现了。
她骑着一匹花斑马,如风一样弛向吴林,红色的裙,红色的纱巾,在马儿奔腾中飘荡在空中,就像是一抹散在水中的彩墨。
认识老江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脸上浮现出那么自然的笑容。
那一身红色,带上这样的笑容,像个随风而来的新娘。
我忍不住笑了笑,怪不得这一锅辣子肉的味道比以前差了点火候,看样子老江光忙着谈恋爱,心思不在厨艺上了。
想到这儿,我突然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慨,尽管老江的年纪比我还要大一些。
她这么一走,老巷子里的店面该怎么办呢,我是不是应该再找个守门人和老俞、老温搭档?
吴林上了马,带着老江扬长而去,我至今记得那一抹消失在天边的鲜红。
独自一人吃完饭,我将喝剩下的一瓶半汾酒埋回竹林里,而后回到木屋,与汤剡他们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梁子说,吴林走后,他和马姐也得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这段时间不会再联系我。
本来我还想让他在后续的事里帮我一些忙,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难免有点失望。不过梁子也有他自己的苦衷,我不能强求他什么。
汤剡打算回渤海湾,一方面是公司有活,另一方面,他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尝试着解一解里世界的物理规律。
汤剡说,如果以后还有机会,他还要再去一次里世界,因为在那里,他能梦了老师和师兄,他不相信那只是一个单纯的梦,认为其中必有寓意。
这次能找到阴气之源,汤剡功不可没,我已在考虑,要不要将公司的股权分给他一些。
这小子身上有股不要命的拼劲儿,人很聪明,又不呆板,就算直接将公司交给他,应该也出不了大乱子。
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一下,最红得出的结论是,我们还是要一同离开山区,出去以后,梁子先送我去找老左,随后再送汤剡回渤海,自此之后,他和马姐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一次的相聚如此短暂,很快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
而我们也没有时间吃顿散伙饭,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便一起离开山居。
走上山路以后,我才知道老江为什么骑着马来接吴林,在这种几乎看不到一条完整山路的山区里,马就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了。
这是一片面积庞大的山区,路算不上特别崎岖,只是遍地野草,走在上面的时候,草丛要么太软,不容易稳住身形,要么就是长得太高,必须用匕首将它们斩断才能继续前进。
入夜,汤剡又没体力了,我们只能找了一座傍水的小山休息。
我从背包里拿罐头的时候,发现汤剡画的图腾找不到了,一问马姐才知道,图腾连同灵骨,吴林都提前让老江运出了山。
既然她也知道老江的事儿,我就忍不住问了句:“哎,马姐,吴林和老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俩怎么混到一块儿去的?”
马姐的回答特别让人难受:“吴老板不让说。”
大爷的!
第二天下午,我们才走出山区,我用偃雨搞来的手机给老左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回海南了,于是决定去海南与他汇合。
梁子开车将我送到广东便先行离开,我自己坐大巴到渡口,老左和刘尚昂早已在渡口等着我了。
我一下车,刘尚昂就凑过来接行李,当时他一脸不爽的样儿,看来还在为老左扔了他的窃听器生气。
这都多少天过去了,刘尚昂未免太小心眼儿了吧。
老左跟着刘尚昂一起过来,离我还有两三米远就开口道:“我发现你比实用还会藏,我们找了你十几天,愣是没找到你。”
我走了这么久了?
向来也是,里世界的时空秩序和表世界完全不同,根本无法用正常的思路去计算那里的时间。
我问老左:“你们找我干什么,有急事?”
老左先是点头,但很快又摆出一副不确定的表情:“十三天前,张大有曾在西南边陲出现过,组织上的人猜想,西南地区很可能藏着阴气之源的相关线索。不过厚载说,张大有突然出现,不是为了找什么阴气之源,而是为了将你引出来,这段时间你一直不知所踪,这让实用无法安心。”
我明白,他是怕我脑门一热,直接去找张大有算账,所以才想在我做出蠢事之前找到我。
可我有那么傻吗?
没等我开口呢,老左就解释道:“不是我要找你,是庄大哥要找你,至于原因嘛,你应该猜到了。”
我笑了笑,对老左说:“庄大哥多虑了,我不可能去西南边陲找张大有的,阴气之源根本不在那里。”
老左立即听出了我的话外音:“你知道它在哪了?”
“确切地说,现在它就在我手里。”我拍了拍背包,但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说下去,只是催促道:“咱们赶紧回别墅吧,这一路奔波下来,我实在是饿坏了。”
抵达海南以后,我才得知,先前我们住的别墅已经转手卖出去了,这是刘尚昂的意思,毕竟实用的人在那里盯了太久,如果我们还在那儿聚头,实用的人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我们,转手将别墅卖掉,说白了只是个障眼法,就是告诉实用,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我心说实用才不会这么傻,你要是不把别墅处理掉,他反而不会特别关注海南这边的动向,可你搞这么一手,明摆着就是欲盖弥彰嘛,实用那么贼,还能猜不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
好在海南那边已经没有实用的眼线,就算实用知道我们回来了也无所谓。
别墅卖出去以后,老左在远离市区的一个老渔村里租了几间房,算是我们的临时据点。
到了据点以后,刘尚昂去联系在市区内盯梢的其他人,老左给我弄了顿饭,让我先填个饱。
让我没想到的是,罗菲和仙儿也来了,但由于我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和表世界的时间不符,加上又没看日历,所以我也不清楚那天出现在我面前的到底是罗菲还是仙儿,她好像和老左有点小矛盾,没怎么搭理我们。
后来刘尚昂到我跟前来蹭饭吃,我就随口问了句:“那是罗菲还是仙儿啊?”
刘尚昂叹口气:“今天是罗菲。”
“你叹什么气啊?”
“就是替道哥愁得慌,本来吧,他是想今年和罗菲还有仙儿订婚来着,没想到又碰上实用这么一档子事儿,罗菲和仙儿都有点意见,但又不好直说。主要我和小梁哥都结了,道哥家里催得也紧,他现在压力可大了。”
就刘尚昂这样的,竟也有人愿意和他凑合。话说他和梁厚载是什么结的婚,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想着想着,我就突然想起邵可唯来了。我自己的事儿还没解决呢,就在这儿为老左担忧,咸吃萝卜淡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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