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以防万一,他是怕自己会死,还是怕我会死?
我也说不上心里头究竟是什么滋味,但表露在外的却全是火气,我环顾一下四周,用一种很不友善的口气对在场的人说:“谁也不能死,不管在里头遇到什么,都给我活着出来!”
用一个词形容的话,我当时的语气,就是“没好气”。
可大家却丝毫不生我的气,老左也只是冲着我笑。
你知道我当时最怕的是什么吗?
没错,我确实不想失去眼前的任何一个人,但我更怕的,则是埋藏在我心底的那份冷漠。
我怕他们万一死了,我却感觉不到悲伤,我现在怕极了这样的感觉。
这时刘尚昂开口说了句:“这又不是生死大决战,咱们不过就是到罗布泊来查看一下情况,非要搞出这种生离死别的氛围么?”
李淮山就问他:“你怎么知道不是决战?”
刘尚昂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回应这个问题,最后只能摊摊手:“反正就是觉得不像,没有那种敌我双方都摩拳擦掌,空气里都带着血腥味儿的感觉。”
梁厚载就笑了:“实用要是给你摩拳擦掌的机会,那他就不是实用了。”
刘尚昂没想到连梁厚载都调侃他,无奈之下只能认怂:“我那么说就是调节一下气氛,你们怎么还当真了呢,别当真啊,别当真。”
被他们三个这么一搅局,我心里总算安生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家在一起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觉得自己反倒成了心理素质最差的那一个。
管他心理素质怎样,反正该担的责任我都担起来了,最起码心里头很踏实。
吭!
枯井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乍听像是铁板又出现了快速下坠,以至于和井壁发生了小距离摩擦。
我快速趴到井口上,端起手电朝井中打光。
原本只有五六米深的井,此时已经出现了一道光线无法穿透的黑暗,而厚实的水泥层以及用来支撑它的铁板,早已消失无踪。
墓口已经出现,但它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
我们早已将下地用的行头准备好了,老左朝井中快速张望一眼,下一瞬间便探手拎起背包,缩身就钻进枯井,我也没耽搁,挎上背包就往里跳。
身子先是按照正常的落体规律在井道中下坠,直到脚掌探入那片不属于这个时机的黑暗,下坠感觉忽然消失,紧接着,视线中只剩下一片漆黑,你感觉不到加速度,眼前也没有参照物,因此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在下坠,还是平静地漂浮在黑暗的空中。
约莫一分钟以后,我再次感觉到了加速度,而此时,我已经进了一条宽敞的墓道。
在我身下的老左刚刚站稳,就听到我下落时候衣服上惊起的风声,他摸着黑,迅速朝左侧闪避,我也在空中腾了一下身子,避开老左。
我这边刚落地,梁厚载就下来了,这时老左已经打开手电,梁厚载能看到我的具体位置,也得以提前做出规避。
刘尚昂、黄玉忠、李淮山一一进入墓道,看着所有人安全落地,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怕就怕,在大家入井的时候,墓口突然消失,如果有人一半身子进入了墓道,另一半身子还在井里,墓口一消失,就相当于将人的肉身从中斩断了一样,轻则肢体残月,重则性命不保。
好在都下来了。
墓道的前后两端都延伸到了鬼眼看不到的地方,道壁上有很多怪异的壁画,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青铜打造的人偶。
老左长吐一口浊气:“确实是太阳墓的墓道,这地方我们来过。”
刘尚昂眼尖,指着左边的一面石壁冲老左吆喝:“道哥,你看墙上的划痕!”
老左立即将手电光打正,让光线直冲着刘尚昂手指的方位。
果然,在墙壁上,有一道非常平滑的切口,我甚至能感觉到从切口中隐隐散发出来的阳气。
是青钢剑特有的气息。
老左仔细辨认过切口的走向,而后便将手电光指向墓道前方:“朝这儿走。”
说着,他便率先朝着前方的黑暗走去。
对于这个地方,老左似乎轻车熟路,但视力再不好的人也能看出来,现在的老左很紧张,刘尚昂和梁厚载也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可这一带既没有邪气,也没发觉不正常的灵韵,也不知道他们在紧张什么。
还是李淮山先忍不住了,就听他在队伍后面问刘尚昂:“哎,老刘,我说你们仨紧张个什么劲儿,这地方好像没有敌人吧?”
刘尚昂白他一眼:“我们这是心理作用。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进这地方,就想起罗中行来了,你们是不知道,那老货太牛了,现在一想起那天的战斗来,我心里头还直打哆嗦。”
李淮山蹙眉:“他比张真人、空云道长他们还猛?”
刘尚昂咋舌道:“别闹了好么,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张真人、空云道长、姚玄宗、我道哥,还有二爷、苏汉生,以及将近一百个行当里的高手联手,都被罗中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你们最后是怎么赢的?”
“还能怎么赢,祖师爷显灵呗。打到一半,周烈上了我道哥的身,那人真是厉害,念力都不用凝炼,靠着一杆青钢剑,就能将罗中行死死压制住,要不是他出手帮我们,我们可真玄了。”
听着刘尚昂和李淮山在后面窃窃私语,倒是让我对当年的太阳墓地之战充满了好奇。
但我也知道,现在可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也就是李淮山和刘尚昂这两个碎嘴子,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瞎扯淡。
没想到老左也突然回过头来,小声对我说:“要说起来,咱们俩还有一个共同的祖师爷呢。”
我知道他说得是周烈:“不一样,周烈是我们老仉家的祖宗,守正一脉的天罡剑法得自于他,你叫他一声祖师爷确实没什么问题。”
“也是。”
老左随口应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啰嗦。
其实当时我心里就在想,既然周烈能在老左对阵罗中行的时候跑出来帮忙,那如果接下来我们遭遇到实用,他会不会出来助我一臂之力?
面对吃了虺丹的实用,我心里还真是有点没底。
“那是什么?”
伴随着老左的一声疑问,所有都将视线投向了手电光束笔直延伸的方向。
前方两百米开外的位置,竟出现了一道现代工业打造的金属闸门,用来镶嵌门板的墙面,竟也是质地光滑的金属打造出来的。
什么情况?这样一条古代墓道中,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时代的产物。
更怪异的是,我的鬼眼明明能在黑暗中看到五百米内的所有景物,却唯独看不到这个距离我们只有两百多米的金属闸门,在我的视觉中,那里原本应该空无一物。
因为老左曾带队来过一次太阳墓,如今闸门出现在眼前,几乎所有人都朝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像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可靠的答案似的。
老左的斜着眼睛瞥向了我:“什么打算?”
我简短地琢磨了一下,朝着闸门方向扬了扬下巴:“还有别的选择么,过去看看吧。”
老左也没二话,正了正手电,继续向前走。
随着我们不断接近那道闸门,时光流逝的速度仿佛也在不断变快,我竟能在手电光的照耀下看到门板上正迅速浮现出大片锈迹,就连原本光滑无比的金属壁,也因为氧化腐蚀而变得粗糙无比,那些落在墓道里青铜人偶,更是在以更快的速度腐朽着。
当我们来到门前的时候,整个闸口上都布满了厚厚的锈层。
短短两百多米的距离,我们仿佛走了几十年。
这让我想起了在野人山的经历,那时候的我、李淮山,还有吴林,都变成了五十年后的样子,可是这一次,变化的只有环境,我们却依然维持着本来面目。
老左用青钢剑的剑柄在闸门上敲打两下,每次敲击,都有锈渣成片地脱落下来。
敲击声十分沙哑,其间还带着非常细碎的噪响,我感觉闸门内好像布置了复杂的机关,于是朝老左摆摆手,示意他别妄动。
之后我便拿出铃锤,靠着铃胆的异响声判断出门后的机关布局,并从背包里拿出拆解工具,先将门开启一道缝隙,再用钩刀和锥针将门对面的机关一一破解。
在破解机关的过程中,我发现这些用来布置机关的零件都比较粗糙,但它们又能起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
这套机关,分明就是抄袭了我在仉家密室里布置的那套机关。
当初我爷爷让我在密室里做些布置,但因为手头的材料有限,所以我布置出来的第一版机关阵只是阵局精细,但所用的零件都比较糙。
而这里的机关阵,不管是阵局走势、用到的小阵点,就连零件的粗糙程度,都和我当初布置出来的机关阵别无二致。
这些东西,一定是实用布置出来的,他看过那个机关阵的设计图,但因为不懂机关术,看不穿其中原理,所以他只能瞅着葫芦画瓢,照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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