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凯拉斯,我们恐怕要将时间稍稍向前拨转一点,在清晨来临之前,在那场剧烈的震荡发生第一次造访这里之前,看看生命学派的某栋研究楼里发生了什么。
“稍微有些大,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合身,谢谢你。”
所谓人靠衣服马靠鞍,虽然是后天套上的衣着,却可以很好的发挥一个人的气质。不,或许正是因为衣物是后天而来的,它才能更加适宜的被挑选和穿戴,将人想要展现给别人看的样子表达出来。
那么所谓的气质,究竟是属于衣服的,还是人的呢?
这个问题至少在阿塔身上并不成立。按苍狮的女性标准来看,她的身体过于结实了些,不够纤细柔弱,难以引发骑士们的保护欲。而就龙脊山下的标准来看,她又太瘦弱了些,没有力量,让人怀疑她能否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让一间房子变成一个家。
但不论是王国的贵族老爷还是冰霜卫士的战士,不论是草原上的牧民还是奔流城的商贾,他们都得承认,阿塔的形象虽然不是尽美的,却有一种只属于她的风采,这就让她不管在哪种环境中,都会显得迷人。
而这抹风采通过衣物再与不同的环境碰撞,就能让阿塔兰忒这个人的气质和给人的感觉演绎出千万种不同的样子。
就比如褪下了皮甲和马裤,换上了法师袍之后,女剑士身上的锐气便被柔化了,哪怕她腰上依然挂着弗拉克拉格,那柄魔剑给人的威胁程度也不可思议的下降,让人只把它当成是某种装饰品。
小栗色的头发扎成马尾辫,在脑后偏左的地方聚拢,发束顺着左肩散开到胸前,露出一半的脖子。
加上那双明亮的天蓝色眼睛和微笑中略微露出的贝壳般的牙齿,哪怕她刚刚用剑在自己的脚面上留下了一道伤口,男法师也会因此自己此时异常的血液流动而选择原谅这份伤害。不仅是他,他们都是。
“你比看上去瘦。”
将自己换洗的衣服贡献出来的凯特说这句话时带着几分淡淡的嫉妒,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切实见过阿塔衣服下身体的人,她很清楚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拥有和阿塔类似的身体,除非她放弃这里的一切转行去做个剑士。
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变成阿塔,所以阿塔拥有的东西她自然无法拥有。这话反过来也适用,不过比起自己因为久坐研究而略微松弛和丰满的肢体,她还是羡慕于女剑士没有一丝多余脂肪的躯壳。
“其实最近已经好一些了,前些日子在草原上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从皮里戳出来。”
阿塔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随口回答道。没办法,她对草原上以肉类为主的饮食不是很适应,加上一行人在草原时几乎没有好好休整过,自然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加上她本来就高挑的身高,体重减轻后的效果是很明显的。
“当然,那样的偏僻之地怎么能和这里相比。希望你的内在也能如身体一般得到改善。”女法师微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话里还是带着讽刺的意味。
“话不能这么说,这位女士现在的样子和任何受过完整训练的人一样聪明,聪明而且美丽,就像石膏像…”男法师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凯特的目光噎了回去。
已经脱掉了衣服的凯拉斯一只手放在嘴前,打量着阿塔,“嗯,我不喜欢你打扮成这样。这些布片的唯一作用,就是让穿着的人不像个生物。”
“或许这正是衣服被发明出来的初衷?它让我们有别于禽兽。”女法师说话时看了看现在和寻常黑猫外表无异的凯拉斯,说道。
“哈,有别于禽兽。说得好,这个反讽我喜欢,看来法师也不是全无幽默感。等等,你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吧?”
凯拉斯先是发出愉快的笑声,然后在法师们难看的脸色中意识到了什么,说出了后半句话。沉默告诉他,他说的没错,于是愉快的笑声变成了充满嘲弄的冷笑。
“衣服的初衷只是为了让你们这些没有毛的不至于冻死和被风沙弄伤娇嫩的皮肤,其次才是为了满足你们变态的廉耻心。衣服确实能让你们不同于动物,但你们要因此自诩为其它的什么东西,那可就太,算了,你们一向如此。”
一只穿衣服的猫在脱了衣服后向穿衣服的人说出了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感到微妙的诡异。
“我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
阿塔适时的打断了两边对于衣服所可能引发的辩论,她尝试将魔剑放到不那么显眼的地方,但并不是每一件法袍都像起司的灰袍那样在衣服内侧有着比看起来大的空间,所以最后还是只能让它继续挂在腰上,反正这座城市里的施法者如此之多,其中一个以剑作为施法媒介应该也不算奇事。
凯拉斯跟谁都能对上两句,唯独在阿塔面前,他会格外好说话。于是猫妖精不再开口,示意可以开始计划的下一步了。
女法师见状也不再多言,她还没忘记双方此时的身份,尽管有时借衣服又是讨论交流,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质来说仍然是敌人。
只不过,这种敌对不算迫切,没有需要立刻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凯特的团队需要应付可能出现的盗蛋鸟,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浪费战力,况且,之前交手的经验也说明了,高明的战士在法师面前并非无力反抗。
甚至恰恰相反,在对方的力量是完全实际,没有一丝取巧的时候,法师才成了弱势的那边,他们找不到对敌的突破口。
“那就走吧。”凯特走在前面,阿塔和凯拉斯跟在她身后。在这个站位上,两人都可以随时出手从后面攻击女法师的要害,即便她偷偷准备了法术,也很难同时提防两柄不凡的武器。
回旋阶梯蜿蜒而下,这种楼梯尽管节省空间,可代价就是同样的高度要走更多的台阶。当它足够高的时候,还会让人有一种原地踏步的错乱感,分不清自己的所在。
好在,这栋建筑并没有多高,仅仅走了五十几阶台阶,他们就来到了一层。这一层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空气流通时发出的呜呜之声。
“跟我来,保管室在这边。这个时候应该没人值班,我们可以悄悄拿到钥匙。”
“你们似乎对这里的安保不是很重视?”
“这里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后院,难道你在打开自己卧室门前还要找人请示吗?不过那也仅对学派内部的人来说是这样,对外人来说,这里的每个转角都会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