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中峰正中央雄立着一座巍峨的大殿。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和执法五堂,都众星捧月般围绕着它。
大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垒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让它显得尊崇而高贵。
鲜红的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生有堂”。
这是符门的中枢,也是门主办公起居之所。“生有”两字,取得是符门修炼精义里“无中生有”的意思。
刚一入夜,门主朱大龙的房间内,玉虚琉璃灯就已点亮。
他站在墙壁前,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大荒的地图。
昆仑山如一棵大树,树根蜿蜒而下。向南向北的山脉直奔汪,洋大海,分割出一大片平缓而肥沃的大地。这片区域被称为中原,如今是原朝紫家人的天下。有大小七个诸侯国。
向南向西的山脉则造就了一片蛮荒大陆。这里的野人以部落的形式,还过着相对比较原始的生活。
而在大陆之外,浩瀚无垠的大洋中,有无数孤岛都被妖族盘踞。
“大哥!”
正看得入神,却被朱嫣然清脆的声音打断。
他脸上露出笑意,转过身来,“六妹!快进来坐!”
“又在看地图呢。”朱嫣然跟大哥关系极好,毫不客气地走进屋中,大刺刺地在八仙桌旁坐下。
大哥之前极其好动,经常下山闯荡江湖。但五十年前做了门主之后,就只能经常对着地图,缅怀过去的游侠生活了。
朱大龙在另一侧坐下。“新弟子的甄选考核做完了?”
“正是来跟你汇报此事。”朱嫣然像小女孩一般,露出得意邀功的表情。
“看样子,这一届合格的弟子不少。”
“是的大哥。除了一个弟子在山道上殒命,一个弟子被朱厌淘汰。还有两个来自卜门,三个来自多宝楼并且杀了门主女儿,两个魔教派来的奸细,一个抢劫散修有不少命案的弟子外,都符合入门条件。”
“啪”,拍桌子的声音。虽然今年招到的弟子,比往届多出很多。但朱大龙闻言却露出了怒色。
“竟有人杀害门主女儿,这种人不但不能留,还要立刻处死以儆效尤!”
朱嫣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哥身为门主,而且恰巧也有一个女儿。朱大龙对她就如掌上明珠,宠溺有加。
“大哥,我猜测多宝楼很快就会寻来,暂时把他们关押起来,也许以后有用。”
朱大龙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按你的意思来!”马上换个话题,掩饰自己的尴尬。“山道上的事情我有所了解,异兽们铩羽而归,还有受了重伤的。之后我会去安抚孟戟兽,你也要保护新弟子们的安全。”
“我晓得!孟戟兽最是护崽。大哥,那两个卜门女娃,是袁天师的亲传弟子。”
“哦?!”朱大龙一脸惊诧,“她们怎么会来到符门?”
“在梦境中语焉不详。不过,我猜不会是为了制符之术。”
朱大龙起身,在白玉地板上踱起步来。
一刻后停下身,“也不该是被袁天师逐出山门。那就一定也是为了陈新!”说到这自顾自点起头来,“一定是了。”
“我打算明天派飞舟礼送她们返回天机山。”
“要得!这也是给袁天师面子。”
朱嫣然站起身来,“大哥!关于陈新我有话说。”
“唉”,朱大龙叹了一声。“是不是三龙的事,让你心生嫌隙。其实,若不是老头子有交待,我也早搜他的魂了。对了,他有没有说出,是怎么让三龙中招的”
朱嫣然摇头,“他在讲述身世时,竟有所警觉,并没有道出来到大荒之后的经历。”
“阿紫的幻术,就算金丹修士也难以警醒。”朱大龙一脸震惊。
“我也很奇怪。他提到被紫帝的仙魂夺舍,然后就表情怪异,再没有下文。”
“你等等!”朱大龙大步走到妹妹面前,“被紫帝夺舍?”
朱嫣然茫然点头。
“我明白了!”朱大龙恍然大悟的样子,缓缓道,“他不用叙述,我也知道三弟为何会丢魂落魄了。”
“到底为何!”朱嫣然连忙追问。
“朱九龄曾说,三龙对陈新搜魂后,就变得不再正常。那么,当时紫帝的仙魂,一定就在陈新的灵台之中!而紫帝的摄魂术,中招后就是那种魂不守舍的表现。”
“啊!”朱嫣然立刻怒不可遏。“我现在就去找他!”
“回来!”朱大龙高声拦下妹妹。“紫帝的仙魂,如今又不在他灵台!”
“何以见得!”朱嫣然心有不甘地立住娇躯。
“唉。关心则乱,六妹,如果它还在,三龙他还会失踪吗?一定寸步不离地跟在陈新身旁。”
“这…”,朱嫣然总算想明白了。随即泪珠滚滚滑下。哽咽道,“若只是元魂受损,总还有救治的办法,但被施用了摄魂术,这一生都成了别人的傀儡。”
“也未必!”朱大龙咬着牙说道,“只要灭了紫帝仙魂,三龙立刻就会无恙。”
“灭了仙魂?这不太容易吧。”朱嫣然大眼睛中一片黯然。
朱大龙缓缓在八仙桌旁坐下。“看来老头子对来龙去脉都已经了然于胸。一方面嘱咐善待陈新,紫帝从他灵台中逃走,元力却无法带出,早晚还会寻来。同时命唐蒙去凌霄山找紫家人晦气,算是敲山震虎,逼他现身。又让二龙去楚都搜寻,这就是三管齐下了。不信找不到那个老家伙!”
“姜果然是老的辣!”朱嫣然又燃起了希望。
“咳!”朱大龙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朱嫣然旋即就发觉自己失言了。大哥经常跟她抱怨,“别家宗门,全没有太上门主一职。感觉自己就是个没有语话权的木偶。”
“大哥,他们适合在背后出主意,而这些决断该由你做出!”
“正是此理!”朱大龙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感激地看向妹妹。
朱嫣然嘻嘻一笑,“大哥,来日方长,你莫心急。如果三哥的事,陈新没有责任的话,此子倒颇有培养价值。”
朱大龙点头,“不仅如此。据我看来,以后符门兴衰,甚至大荒未来的走向,都关乎他一身。”
“这么严重?”朱嫣然觉得哥哥有些夸张。
“嗯!”,朱大龙重重点头。“袁天师那句谶语,该是应在他的身上。”
“天上星亮晶晶,天门开昆仑倾?”
“对,就是这句!”
朱嫣然忽然夸张地捂着嘴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阿紫只是随意造境,原来都大有深意!”
“哦?”朱大龙忙道,“把考核的经过跟我讲一讲。”
于是,朱嫣然将陈新两次转世的经历,一五一十,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地描述了一番。
朱大龙用粗大的指关节敲击着八仙桌,缓缓道,“第一次转世,更多地是考察他临危时的心性。第二次转世,则隐有所指。看来他与魔教以及气宗,都颇有渊源。”
说到这,正色追问道,“陈新手上可有戒指?”
“我留心看过,并没有的。”
“或许机缘未至。阿紫近乎通灵,能预见未来之事。”
朱嫣然重重点头。“根据测试过程中的表现,只要我们善待于他,今后陈新定能竭力回护符门。”
“嗯,他重情重义,在幻境中是做不了假的。”朱大龙一脸思索的表情。“善待却是不够,该怎么将他捆在我们战车之上?”
朱嫣然忽然想起什么,一抿嘴笑着道,“大哥,我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咱们兄妹,还有什么当与不当。”
“那我可说了啊!”朱嫣然也在凳子上坐下,“自从大嫂仙去之后,蝶儿就一直郁郁寡欢。你这个当爹的也无暇陪她。我时常去青莲峰看她,她的话越来越少,跟我还能聊几句,跟别人几乎从不交往。”
朱大龙先是愧疚地摇头,又一下明白过来,猛地抬头,“陈新的性情没有瑕疵,但我还从未见他一面。他的容貌可配得上蝶儿吗?”
在父亲眼中,女儿都是世上最可爱的公主。何况,蝶儿在任何人眼中,也都清纯可爱。若陈新长得太磕碜,就算失去拉拢他的机会,也不能委屈了女儿。
“五官轮廓分明,英武帅气。身材高大威武,气宇轩昂。”朱嫣然立刻给了她自己的评价。
“那就错不了。”朱大龙舒了一口气。这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了。“妹妹,此事就由你安排。不管成与不成,最紧要的是不能让她为了符门委曲求全,更不能让蝶儿失了面子。”
“我晓得的。我觉得这是天作之合,大哥就等好吧。”
朱大龙笑逐颜开,心中已经想到,以后翁婿联手横行天下,老头子们总该放权,将符门真正交给自打理了吧。
“大哥,最后还有一事。新弟子中有一个高句毒修…”
“毒修!”朱大龙一脸厌恶,“将他赶走。”
“你听我说完嘛!”朱嫣然摇了摇肩膀。
“你说你说。”朱大龙露出宠溺的微笑。
“他是风道基,悟性应该很好。我在想,若符术中多了“毒”的元素,必将如虎添翼。”
“哦!也可一试。”朱大龙赞赏地看着妹妹,“你的玄武堂主,做得越来越称职了。”
说完,两兄妹相视嘻嘻而笑。
这时,忽然有侍卫来报,“门主!朱三龙师叔回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