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柳清雪痊愈,风神翼爆炸产生的强大力量虽强,却也伴随着痛苦的代价。反而风神翼本身就是纯能量体构成,并无实质,等到侵蚀而进的紫色电流消耗殆尽,它便恢复如初,璀璨依旧。
当日段心南只说两日后,广坪镇南边土坡顶上间,却没讲确切时间。柳清雪担心段心南久等,天亮不久便赶来南边的土坡上,然而等她到时,已经有个挺拔的身影,立在光秃秃的土坡上,宛如劲松。
不知段心南从何时就等在此地。
柳清雪快步走近,恭敬地拱手:“前辈。”
段心南耷拉着脑袋,哼了一声,说道:“拔剑。”
柳清雪依言照做,剑身近乎透明的雪见宛若薄冰,剑尖上点缀着反射的一点晨光。段心南也不免微微抬眼瞥了一下。
“剑意这个名字,是封剑北给起的。老东西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那什么‘风扬雪霁’的剑法卓然超群,却与我自创的双手剑打个平手,只得推说我修炼了什么剑意,弥补了剑术上的差距,呵!无稽之谈!”段心南忽然开始讲解,柳清雪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连忙凝神静听。她默默听着,只记得临行之前,封剑北确实说过类似的话。这两位上一个时代世人公认的最强者,之间似乎还有更深的纠葛。
“虽说这是封剑北那老家伙的说辞,但我出剑,与他确有不同。这说起来很复杂,我自己也不很清楚其内在的原理和成因。但感受起来,便是‘挥剑的意志’。”
段心南抬起头,与柳清雪四目对视:“也就是一剑贯穿、一剑见血的决绝。”
柳清雪还在回味着话里的玄机,段心南却已动了起来,身形之快,只在柳清雪眼前留下一道残影。
柳清雪只惊讶了一个刹那,近在眼前的风声让她下意识地出剑,剑刃左挥想要格挡开。
段心南的这一剑没有任何刻意的变换和玄机,有的只是直来直去,快如闪电。柳清雪成功横剑挡在剑刃突进的轨迹上,却被其上所蕴含的强大力量震得小臂有些发麻。
段心南可没有顾及到她的伤,电光火石间,柳清雪陡然出剑,拉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她一袭淡绿色的衣衫上沁出深色的血迹。
柳清雪勉强接下,退了一步才站定。段心南的动作似乎停顿了片刻,似乎是为了等待柳清雪站稳。
而就在这片刻之后,柳清雪忽然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杀气以段心南为中心迅速展开,柳清雪仿佛听到金戈铁马之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在这强大的威压之下,段心南再次出剑,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柳清雪丝毫不敢大意。杀意宛如海浪,剑刃拨开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在翻滚的巨浪中呼啸而来。
柳清雪诧异地发觉,自己握剑的手在微微战栗。她勉强地举剑格挡,两剑相接,段心南的剑只有剑尖落在雪见上,压力却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柳清雪如遭重击,急退了几步,仍感觉惊心动魄。
段心南轻轻吐息,归剑入鞘。柳清雪背后夹杂着伤口渗出的鲜血和汗水,已湿透一片。
“感觉如何?”段心南淡淡地问。
“杀意纵横,犹若实质,压得人透不过气。漫天杀气融入剑身,或许就是所谓剑意?”柳清雪渐渐有些明白,为何封剑北自视甚高,却还是特意让自己来找段心南。若非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较量,在命悬一线的绝境背水一战,很难在举手投足间释放出如此凝练而磅礴的杀气。
如此想着,柳清雪有些气馁。自己要说生死较量的经验实在不多,想要练成所谓剑意,怕是十分困难。
“大抵如此,不过说是杀气却也不够准确。”段心南淡淡说道:“杀气也罢,斗志也罢,抑或是不服输的意气用事,凡是摧毁敌人的意志,皆可融入于剑术,用作破敌之效。”
柳清雪轻轻点头,琢磨着这句话。
段心南似乎思索了片刻,忽然道:“当日你面对凌法阁的人时,挥出的那一剑,似乎有点这个意思。”
“嗯?”柳清雪愣了一下,“当日那是借由一种特殊的法器,是纯粹的能量体,或许与前辈的剑意有所不同。”
段心南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是什么并不重要。你当日调用的天地灵气,不同于我刚刚说的杀气和斗志,除了气势上的压制,更能造成实质伤害,运用于剑术,岂不是更进一步?”
柳清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悄然释放出寄生于背后的风神翼。她将手中的剑往后递,雪见薄薄的剑身接触到背后的光翼,蓝白色的火焰如漫入河堤的洪水迅速蔓延,等她再拿到面前,已是一枚跳动着蓝白色火花的火炬。沉息之铁是最适合法力和内力的载体,这是她从上次战斗中摸索到的技巧。
“既然前辈难以言传,那便麻烦前辈身教吧。”柳清雪剑锋前指。段心南嘴角斜斜咧开,握着剑鞘的双手默默用拇指将剑柄前推,锋芒渐露。
……
夕阳西下,红红的日轮已有大半沉在遥远的地平线以下,只露出小半个轮廓,仿佛天边撕扯开的一道缝隙,向万里层云洒下晚霞,连带着将整个天空染成了鲜红色。
萧祺面对日落的方向,紧闭双目,默默运气吐息。他如今修习的由关百河取名的空焰诀是以落霞诀为根基,霞光万丈时,灵力充沛,正是修炼的好时机。
自从两日前被莫名其妙地拖进一个幻境之中,还差点把命丢在那里,萧祺便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所修习的内功道。一直以来关百河对他体内这一套功法的高度评价,他虽很少表现出来,但这仍让他不免有些飘飘然,会有不自觉地大意。
萧祺经过内力锤炼后的身体比受寄生虫荼毒的柳清雪强壮不少,他当日受到的伤已愈合大半。感受着体内内力再次充盈,萧祺努力逼迫自己再进一步,催着内力在经脉里一轮又一轮地运转。
忽然他隐约感受到一股能量场的紊乱。他下意识地连忙停下运功,一下子便弹跳起来。这些日子与凌法阁的交手让他下意识地认定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他抓起旁边的金毒蔷,快步向门外走去。
隔壁左云衣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不论是修习内功道还是法术,都对灵气和能量十分敏感。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下客栈,往镇门口赶去。他们此刻的所在距离镇口并不远,沿着脚下的石板路,迎着一路上行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两人很快就来到被两边山坡所夹合的镇口,石板路边一个半人高的石头上刻着广坪两个古朴的字。
前方传来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哒哒”声,不急不缓,悠扬地逐渐靠近。萧祺二人严阵以待。
然而当马背上那个人在石板路的尽头露出脑袋时,萧祺不禁愣住了。
来的竟是个熟人。萧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对马上的身影打了个招呼:“亦澜……?”
萧亦澜坐在马上,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搭在宽松的袖袍之下,镇口进出人流来来往往,只有萧祺和左云衣注意到了他右手中捏着的一个奇异的法诀,周围紊乱的能量皆是来源于那个法诀。
“萧祺公子。”萧亦澜端坐马上,朝萧祺微微点头。
萧祺还来不及介意萧亦澜是自己异常的称呼,眼前的萧亦澜,与他记忆中明朗的少年相比,实在是说不出地怪异。
勤王军中时,萧祺曾听说萧亦澜在奔海城失踪,至今已近两年,也没听闻成纪王府找到二公子的消息。毕竟萧亦澜现在是成纪王府的世子,若有相关消息,萧祺并不难打听到。
然而这些日子萧祺全然没有收到关于萧亦澜的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如今重逢,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你和凌法阁……有何干系?”萧祺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萧亦澜,内力震荡下,手中的金毒蔷不安地轰鸣着。
萧亦澜微微偏头,似乎对萧祺这个猜测并不意外。他淡淡地答道:“毫无干系。此次我来找你,是为了**的事,也就是为了阻止卫焯奚和凌法阁。”
萧祺望向左云衣,只见她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并不记得凌法阁中有这样的角色。
“就在昨日夜里,凌法阁的队伍连带着卫焯奚,越过了成纪王的布防。”
“怎么办到的?”左云衣眯着眼,打量着萧亦澜。
“三百多人的御风咒,加上天字号长老的迷雾,他们堂而皇之地从守军头顶上飞了过去。”
左云衣脸上阴晴不定,不知是对凌法阁的厌恶,还是对眼前此人的猜忌更让她说不清地烦躁。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萧祺问。
萧亦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措辞:“如今的我,与你记忆中的萧亦澜全然不同。在**,我脱胎换骨。”
萧祺狐疑地盯着萧亦澜看。他变化之大,让萧祺怀疑是另一个人待着萧亦澜的面具,即便他的声音与记忆中并无变化。
萧亦澜面向南方,轻声道:“我知道凌法阁派出人马相助卫焯奚的目的,首先便是**。此后,便是西荒。”
“什么意思?”萧祺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父王?”
“如今想必成纪王以及柳家家主都已经知晓卫焯奚一行的动态,即将整兵向南。而我前来,是为了请两位随我一道,先行前往**。”
“卫焯奚去**究竟想要干什么?”
萧亦澜并未回答,而是夹着马腹,缓缓向前而去,萧祺和左云衣面面相觑,只得跟着他。
萧祺跟在马后,忽然发现马蹄偏离了石板路,往山坡上走去。
“等人到齐了我再解释吧。上头还有位故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