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娃,自以为是的行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年你同阿悦灵力达到近成,在伽南城谁人不识你俩?大伙儿都说你俩给咱们墨帮长脸了,可我欣慰之余更多则是忧虑。你俩十几岁成名,这样年轻就灵力近成,两个心性并不成熟的孩子拥有这样不对等的东西,只怕迟早要吃大亏,就同当年的我一样。”
伽云叶沉默不语,他的半张脸孔埋在阴影里,那露出的另一半,森冷的可怕。
他似乎在盯着面前老者的左臂,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觉那支手臂是用机关术造出的义肢,伽云叶知道,不仅手臂,老者的左肩,左腿,全是机关术再造。
老者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当年,老头子用半边身子换来的教训,言玉婷他们记不住,至少阿娃你要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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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神都琼碧】
“源,这里的人,有点不对劲。”珞兮靠近源,小声对源说道。
“不对劲?”云朗听见珞兮的声音,紧觉地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什么也没有发觉。
“云朗。”源顿了顿,开口,“你看看身边,你们那队人都在吗?”
云朗被源这一提醒,心中一怔,立马左右回头寻找同伴。
“等等,怎么,怎么……”
大家呢?
源看了一眼后知后觉的云朗,若有所思地摸着面前黑色的残爪,那本该留下他少年时划开的口子的地方,完好如初。
“云朗,你跟紧我和阿珞。”源沉声道,“千万不要跟丢。”
“薛公子,现在有多糟?”云朗沉下声来,他不愧是墨帮子弟,立马接受了这个现实。
“很可能会死。”源淡淡道。
身边,珞兮在心底倒抽了一口气。目光里露出了些许被掩饰的很好的惧意。
三人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跟着客船上不停走下的旅客。
所有人这回都发现了这个明显的异常,客船上源源不断走下的旅客,太多了。
这艘不大不小的船,真能装下这么多的旅客?或者,这艘船上,先前真有这么多人吗?
而且……源发觉,这些旅客,不知何时都带上了一个个白色的面具,穿上了白色斗篷。
三人都发觉了这个明显的异样,可除了源,他们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此刻珞兮嘴上不说,心中却是乱成一团,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在东海扶桑之岛上发生的事。
谁都知,女君座下,千百年来无外人敢在东海扶桑之岛本土上撒野。难不成这个维持千年的传说今日要被打破?
义母……珞兮在心头默想着女君,快来,快来救源和我。
义母不会允许这种事了,下一秒,就会来,绝对。
珞兮对女君一直抱着特殊的感情。
当年,她孤零零的缩在苍皇神宫的一角,冷冰冰的板着面孔。
那个周身光芒万丈如同神祁的东海女君向她走来,向脏兮兮的女孩伸出了手:“孩子,愿意同本尊前往扶桑琼碧么?”
珞兮望着这个带着黄金面具的女人,她知道她叫白扶桑,是东方主人,她也知道,她对自己发出了旁人梦寐求不得的邀请。
可她却并没有常人此刻该有的激动,她抬头,望着女子面具后那安详容和的眼眸,然后,点了点头。
女君的邀请对她而言,让她脱离了苍皇的苦海,她感激女君,视女君为再生恩人。至于那些别人口中的东海未来的主人,将来的灵力大成者,她从来就一点也不感兴趣。
后来,珞兮任性地打破了旁人认为板上钉钉的事:她既没有灵力大成,甚至连开继也无,更不可能成为东海未来的主人。
为此,似乎所有人都失望了,包括女君。
可让珞兮根本想不到的是,女君对她依旧视如己出,并没有因为她的不成器而改变半分。
她让她衣食无忧,如同亲生母亲一样纵容她在清净的殿堂间打闹,闲暇间同她交谈一二。
对女君,珞兮从感激,生生多了信赖和亲情。虽然她嘴上从不承认,逢人只说义母规矩多特烦人。
义母,快来。珞兮咬住了嘴唇,在心里默默念着。
这时,她的手被源一把握住了,源低声道:“阿珞,跟紧我。”
说着他就向前往琼碧神都那片亭台楼阁的方向走去。
云朗紧跟其后:“薛公子,这些都是什么?”
“你身为东海人,不熟悉么?”源头也不回的反问。
云朗微愣,这才明白过来:“幻术?”
源微微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这些人,都是实体吗?”珞兮望着身边越来越多的白色面具,压低声音道,似乎一大声就会惊扰身边的这样不知是不是人的东西。
源没有回答,可不想云朗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说着源还来不及阻止,他就把剑挥向身边一群白色面具的旅人。
那群白色的斗篷随着剑气扬起,发出了狂风呼啸的呼呼声,然后砰砰砰的炸开。
“小心!”源手疾眼快,拉住珞兮和云朗,向一旁跳去。
“真阴……”云朗咬牙,一脸的气急和不甘,还夹杂着一丝心有余悸。
若不是源反应神速,三人此刻都要被炸得成重伤。
砍不得吗……源在心底想道。望着那密密麻麻的白衣人,源明白了,这些人是用来束住他们手脚的。
源战斗时依赖冰灵术和刀灵术。为了隐藏身份他不能使用北地雪家冰灵术,只能用刀灵术,本就被限制了一半,现在这群一打就爆炸的白衣人,更是让他的刀灵术不能自由施展。
源心底一阵烦躁,简直就像是被无形的绳索,一圈一圈捆住手脚。
这时,远处传来的男子的惨叫和爆炸声。
三人心下一沉,瞬间明白出了何事。云朗心底焦急,一个箭步向那声音所在的方向冲去。
“小心!”源说着同珞兮跟上了他。这时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落单都极其危险。
三人没跑多久,就嗅到了难闻的血腥。这不祥的血腥味让云朗面色越发铁青难看。他扒开那群围在一起窃笑不停的白衣人,看见了三个倒在一起的同伴。
“三伯!二叔!韩姐!”
那三人倒在一起,身下是一滩血泊。
那群围着他们的白衣人,面具上都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诡异笑容。
那诡异的低低窃笑不绝于耳。
“云……朗?”三人间一个男子勉强睁开了眼,眼里流出了一道夹杂鲜血的眼泪,他吃力地向云朗抬起了残缺不全的手臂,“快,快跑!”
“三伯!”云朗吼着,双目赤红,噙满眼泪。
此刻的云朗同床上那个嘲讽源的少年一点也不相同了,褪去了那一向的老成和早熟,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向三伯伸手,就要握住三伯鲜血淋漓的手臂。
“离开他!”源眼明手快的挥刃砍去,砍向了那三伯伸出的手。
那手被干脆利落地砍了下来。然后,砰的一声,那血泊三人消失不见了,或者说是炸成了无数碎片。在他们消失的那一刻,无数淡金色的百虫丝飞出,袭向三人。
源和珞兮站得远,向后跳简单,可却苦了云朗,他灵力本就不敢,经验也不足,手臂被生生划开了一道口子。
云朗吃痛,眉心一皱。那伤口一看便深。
源忙拉过他的手臂,将灵力传入他的身体封住他不停喷涌出血的伤口。珞兮眼明手快的扯出一块一直藏于衣服内的方巾,扎住了他的伤口。
“公,公子,那,三伯他们,是真的死了吗?”云朗不顾自己手上的疼,有些失神得看着那一地血腥,心犹不甘地问道。
“不知道。”源看着他涣散的瞳孔,正说出这三字安抚云朗,可不料珞兮那不讨好的声音传了过来。
“当然死了,别做美梦。”珞兮想也不想,咬了咬牙不客气地道。
源担心云朗此刻心乱,正要回头去望他,却发觉那些白衣人纷纷转过身来,包围了他们三人。
他们的手心亮起了各色的菱形光芒,源眯了眯眼,心下顿觉不妙。
他连忙回头望向云朗,果不其然————
“宝石术?”云朗震惊了,然后,他目光里燃起的怒火越来越烈。
在幻境中用东海人最擅长的宝石术来对付东海人,对方的意图已经显而易见,除了猖狂,便是羞辱。
而敌人的意图也相当明显,就是想激怒三人之中唯一的那个东海人,云朗。
在幻境中,那几十数的白衣人释放出的宝石术无论是毫无章法的向他们三人攻击而来,还是连成精密的宝石阵,此刻的他们都吃不消,就算不死也得半残。
“快走!”源喊道。
可这回,云朗没有回应源,他站在那儿,双肩颤抖,就这么大吼着向那群白衣人冲去:“你们还我家人命来!!!”
那宝石的灵光瑰丽璀璨,那样危险,一道道连成错杂而精密的图腾,组成了一个不仅云朗,就算是源和珞兮也闻所未闻的阵来。
那阵悬浮于半空,缓缓旋转,发出了类似齿轮转动的声响和类似闷雷的声音,万丈光芒刺人目。
看见这阵,刚要冲上前去拉住云朗的源立马退了回去,拉起珞兮一甩一袖,用最快的速度向树林深处逃去。
珞兮回头望了一眼,那刺目的光芒已经将云朗包围,无声无息,哪里还有大男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