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天亮,营帐外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各营校尉,只见他们一个个皆是非常疲倦,毕竟这两天刚打完大仗,有不少甚至是昨天夜半才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匆匆回城的。
然而,洛云真一声令下,他们仍旧是非常准时的出现在了洛云真的营帐前,身上披挂满了甲胄,腰间悬佩好了长剑。
于是,洛云真看到了这番场面,无疑也是非常感动。只见,他朝着那些到来的校尉们一揖到底,旋即有些感慨地说道。
“诸位兄弟,前几日的鏖战,大家辛苦了!”
说罢,他还不忘看着面前的那几个魁梧猛将,冲着他们微微一笑以示欣慰。
却说,那董存珍在看到了洛云真这等作态之后,他略微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只听他略微有些不悦道。
“将军说的哪里话,我等鏖战沙场乃是本分之事,更何况,谁有不想为那些死去弟兄们报仇呢?就算是身死疆场,老子也在所不惜。弟兄们,是不是?”
“是!”诸位将领闻言,一一附和道,只见他们皆是缓缓地抬起手,朝着那年轻人抱拳回礼,旋即各个眉开眼笑,想必是这几天的战斗,大家也是受益良多,毕竟,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滋味,哪位将领在尝过了之后,都绝对无法忘怀。
洛云真见状,他便直起身来,亲自为那些将领用手掀开了营帐的门帘,他淡然道。
“诸位,请进。”
下一刻,只见那些将领也不和洛云真客气了,他们纷纷是走入帐中,对洛云真报以微笑,只见他们脚步稳健,战靴踩踏在地上还发出了踏踏的声响。
于是,周陂镇便从洛云真的书案前站起了身来,他同样是非常认真的对座下的将领们行礼,然而那些将领却大都不予理会,除了个别几个抱拳回礼的,绝大多数都默不作声,很是自然的受了这一礼。
洛云真见此一幕,不由得是皱了皱眉头,但他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来,朝着那张书案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于是,只见他站在书案一旁,对座下的将领们一一说道。
“今天,召集大家开这次会议的人虽然是我,但是,这场会议的主讲却并非是我。那么,有关于蹉跎战事的过程,就有请我们的周陂镇先生为大家说上一说,大家欢迎!”
说罢,洛云真立刻是率先鼓起了掌来,台下,这才总算是掌声如雷,先前没有把周陂镇当回事的校尉们,也纷纷是投来仰慕的眼神。
然而,有一位一直不太合群的将领却是立刻非常不悦了起来,只听他断然说道。
“大将军,不是我说些什么。只是,我们这军中大事,最好还是自己讨论为上,请个小卒子来指指点点,多不合适!”
说完,他还不忘看向两边的同僚,似是征求他们的意见一般,旋即在嘴角上勾勒起了一抹会心的微笑,走上前来,很是淡然的摇了摇头。
“是啊!”,“是啊!”一声声同僚的附和声随之响起,于是,只见他们旋即是一齐向洛云真抱拳行礼,恳请主将修改讲述者。
然而,洛云真只是看着他们,同样摇了摇头,只听他轻声说道。
“弟兄们莫要太以貌取人,我这位周兄的能耐可远超诸位想象,如若不信,大家听过我们即将遇到的难题再说。如果你们有比他更好的解决办法,我立马换个人来做讲述者,如何?”
说罢,只见洛云真旋即是走上前去,他指着那张地图,对众位将领是淡然说道。
“大家且看,我军即将进攻的蹉跎关位置,深居陇真山脉谷地,其间,有三条通道,分别是南北西三面,皆可以对他蹉跎一线形成合围。然而,来时路上我和这位周兄路经此地时,却是已经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故而和大家细说一下安营扎寨的具体细节。”
说着,只见洛云真边说还边将手在蹉跎关以北五十里到蹉跎关以南三十里的地方画出了一个很大的圆圈,只听他继而说道。
“大家且看这个区域,位居谷地,现如今时乃深冬,过堂风穿梭而过,其风力之大,不可忽视,其间,南北风交替,天气多变且干燥,火攻为宜。”
说罢,洛云真便回头看向四方众人,静待他们的答话,然而,那些个本就对天地理学缺少研究的武人又岂能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旋即便有一人走上前来,对洛云真行礼问道。
“大将军,我们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区区火攻能奈我何?”
然而,洛云真闻言却是一连叹息着摇头,他淡然的说道。
“大家兴许听说过东晋前大国师周昀驿于白马店火烧连营八十里的故事吧?”
“听过!”
只见,台下众人纷纷点头致意,大都是回声应和。然而,也有那么个别几个不是很服的,只见他们纷纷是走上前来,旋即问道。
“大将军,那个故事讲得也过于夸张了些吧,一颗火把凌空火烧连营近百里,是个读了些书的人,也必然不会相信这种事情吧!”
“非也,非也。”洛云真闻言,他摇了摇头,淡然说道。
然而,周陂镇却在这时突然插话了,他旋即是将自己读过的书上的内容,结合着父亲当年研究出来的数据,如下说道。
“理论上讲,这件事情是可以办成的,当风速一秒能达到十丈之时,火把点燃一座营帐,而后,这座营帐的火焰冲天而起,便能继续点燃间距在八丈以内的第二座,第三座营帐,所以,火烧连营八十里,并不夸张。”
说罢,周陂镇还不忘补充一下。
“当然,大家也不要抱希望于将营帐修的远一些。毕竟我们将要驻军的地方有一连片松柏林,即便将营帐修的远一些,也无济于事。”
说到这里,周陂镇才总算作罢,只见他站起身来,旋即朝着前方走了过去,轻轻一笑,拍着洛云真的肩膀对洛云真说道。
“我的想法还是你来讲吧,想必大家也不会买我这个外人的面子,细节我已经给你交代清楚了,至于究竟应当如何,心里清楚便是!”
说完,周陂镇旋即便阔步走出门去,来到了外面的冰雪之中,只见,他看着那漫天雪白的世界,感受着两颊的刺骨凉意,仰天长叹,不由得是感到很是疲倦。
是啊,想当初,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意气风发之人呢,每当与人论辩,不争个胜负哪里会罢休?毕竟,此生何地为归处?年少谁人不轻狂!
却说,洛云真闻言,顿时很不开心,他赶忙是追出了营帐去,将周陂镇给一把拽了回来,只听他对帐内的诸多顶撞周陂镇的将领是高声说道。
“好,你们既然说士卒没本事指手画脚,那我便把这士卒身上的衣服剥了,让你们看看他这落魄的衣物下面,究竟穿了些什么!”
说罢,只见他旋即便当着众人的面,把周陂镇身上的那一袭落魄甲胄给剥了去,顿时,一件雕琢别致的三品锦鸡打底的官鈈子便露了出来。顿时间营帐内是鸦雀无声。
毕竟,谁承想,在这边陲之地,会有一位朝堂之中位列中枢的三品朝堂大员莅临,此时正赫然站在他们身前,而且还刚刚被一帮“文盲”鄙夷了。
于是,那个最先顶撞周陂镇的将领顿时是走上前来,只见他单膝跪地,很是恭敬的对周陂镇行了一记军礼,只听他很是抱歉的说道。
“大将军,先生,在下知错了,的确是在下以貌识人惹的祸。”
说罢,只见他还一直低着头,认错的态度不可谓不恭敬。
然而,洛云真并不买账,只听他很是严肃的说道。
“王校尉,这次的事情引以为戒。人与人之间有最起码的尊重不得遗弃,毕竟,我圣贤人曾言:人间有道三千磨,九千里外为谁折?己身不正,不待他人!”
说罢,洛云真不忘再度将周陂镇扶回自己的位置,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周陂镇落座,旋即便轻声说道。
“陂镇呐,这下你便可以好好给他们讲上一讲了,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告诉他们,为什么西侧山谷也无法驻兵。”
说罢,只见洛云真旋即便走下了位置,来到了那张地图之前,他指着地图,为周陂镇的讲解做好了演示的准备。
于是,周陂镇总算是要开始了,只见他眉目低垂,下一刻便淡然的自言自语道。
“嗯,想必大家也的确不清楚为何不能在西侧山谷驻军,毕竟我们这些学习了天地理学的人若是学问不深,也难以理解这种做法,那么,下面就由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二吧。”
只见,周陂镇坐在椅子上,先是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他有些难以平复情绪,却最终在自言自语之后缓和了许多,于是他旋即说道。
“大家且看蹉跎西侧山谷,是否感觉这个西侧山谷太规整了?”
诸位将领点了点头,于是他们旋即便听周陂镇继续说道。
“没错,这种如同桌角般规整的形状便是我们不能在西侧山谷驻军的原因。大家可以试想一下,当南北风对流之时,将会出现的情况。”
此言一出,座下众人纷纷是瞠目结舌,只见,他们大都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周陂镇,脑补出了那种南北风汇集在山川谷地最终变作西风冲入西侧山谷时的样子,以及火烧连营数十里的惨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周陂镇只是笑了笑,却说他缓缓地站起身,对座下众将领小声说道。
“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我的父亲就是火烧连营八十里的那个男人,怎样?”
说罢,他还不忘挑挑眉毛,对座下将领做了个鬼脸,面目可憎。却说,正当他再度坐下之时,四周却顿时响起了犹如雷鸣般的掌声,令得周陂镇不由是原地一愣,下一刻便彻底释怀。
“请问先生,那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安营才可以闭除这些隐患呢?”这时,突然有几个将领听得入了迷,于是他们纷纷是开口问了个很现实也很直接的问题。
却说,那周陂镇闻言之后,只是微微一笑,只见他从桌案上捡起了一杯浓茶,饮下,而后闭目凝神片刻,他说道。
“其实呢,办法也很简单。我以一个东晋人的思维立场来给大家讲解一下我的想法,毕竟,想当初东晋攻打蹉跎之时也是寒冬,他们没有碰到火烧连营,自然不会是我军将领的能力不够,问题往往是出在思路不同上。”
说到这里,只见周陂镇旋即顿了顿,他略微沉吟便当即说道。
“位置不同,所对应的风险也不同,其实这过堂风之解,便在这里。”说着,周陂镇便将手指向了一个地图上的地方,他微微一笑,示意洛云真配合自己。
于是,洛云真顿时便心领神会,他将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处位于蹉跎关东南面的山脉脊背,旋即也是朝着周陂镇点了点头示意。
“没错,就是这里。大家且看这处呈现罕见人字形的山脊,由于有两道山脊阻隔风力,故而,风力会在第一道山脊处大打折扣,向另一方拐弯。如此一来,便也就不惧怕敌军使用火攻之策了。而与我们对蹉跎形成合围之势的护国军力,应当在西北处的山坳里集结,此地虽然仍旧会出现火攻威胁,但却可以可以很大程度上减轻防守负担,故而只要严加防护,必然不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说罢,周陂镇站起身来,再度自顾自的朝着营帐外走去,只见他神色淡然,给人的感觉是一种莫名其妙的高深莫测。
于是,当他走出营帐之后,洛云真总算是缓和了身情,只见他对诸位甲士笑了笑,旋即淡然的走上前去,来到了书案前,只听他高声说道。
“兄弟们,周兄的话说的可清楚了?”
“清楚了!”诸将领齐声喝道,然而,却少有几人真正听懂了,他们大都是懵懵懂懂,看向洛云真之时也是有些茫然。
其实呢,以北邑人的思路,逢山开山,遇水搭桥。无非就是把那些林子先找人烧干净,再搬进去。
然而,若当真那样,却也会给自己浪费很大的战术纵身,故而,若是此时敌军趁势再度组织力量北上支援,便必定会导致腹背受敌的情况出现。届时胜负难断,战况之焦灼,想必将会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好,明日午时,我们便整装待发,齐整军两万,北上蹉跎!”洛云真见状,他也不用想那么多了,毕竟自己所组织这场会议的目的也不是教他们做事,只是命令他们在指定位置扎营罢了。
“诺!”诸将领顿时令命,然而下一刻,洛云真却又说了一席话,令得这些座下将领可谓是瞠目结舌。只听他如下说道。
“哦,对了大家,不要把周祭酒的话当耳边风,他的父亲的确是东晋国师周昀驿;而他周陂镇,乃是我和陛下最好的朋友,亦是我朝大祭酒,被世人称之为断然先生的那个男人。”
说罢,只见他也是旋即是转过身来,朝着营帐外走去,来到了周陂镇的身旁。只见他蹲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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