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劳动合同
才五块钱?还是个打扫卫生的?
程二嫂没相到自家妹子居然给了自己安排了杂工的活,还只给这么点工资,极为不高兴,整张脸垮了下来。
这次程麦香和程母亲自把关招人,招来的人除了专业技能过关,最重要的都是跟程母一般的性子,踏实干活,不偷奸耍滑,这样的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好吃懒做还妄想一步登天的人。
众人见程二嫂这副神气,就明白她的心思,不外就是仗着自己是程家人,想在制衣坊混吃混喝,还能拿个高工资。
还不等她发话,程母的好友徐婶子就笑着说,“麦子,还有这么好的事,这活挺轻松的,钱又不少,打打杂一个月可以买二十多斤粮食了。”
“可不是,”她一发话,旁边沈青云媳妇也附和说,“这活确实不错,我家高梁也做的了,麦冬媳妇,如果你不做,我让高梁来做,她保管能做的妥妥当当,而且这下子,她连自己的口粮都挣出来了。”
高梁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年纪小干不了太多地里的活,工分拿不了几个,但是这份工作确实能养活她。
沈青云媳妇这一提,家里有孩子的女工都抢着表示,可以让自家孩子来做这事,甚至工资低些也愿意。
人就是这样,本来程二嫂感觉这活虽然不重,可感觉上不了台面,工资比起众人都低,可众人这么一抢,程二嫂又觉得这工作是个香饽饽,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这活是我妹子派给我的,你们凭啥来抢?”程二嫂急了,赶紧对程麦香说,“麦子,这事我做了。”
程麦香微微一笑,“那行,二嫂就赶紧工作吧,就是那个木箱,二嫂瞧着哪位婶子大娘的碎布多了,就收到木箱里去。”
很快三个小时过去了,众人都回家吃午饭,到了下午一点,众人回到制衣坊,一坐下就发现自己位置上放着几页纸。
徐婶子拿起那几页纸翻了翻,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她不识字,看得一头雾水,扬着手里的几页纸,奇怪地问,“这是啥东西啊?”
沈青云媳妇在娘家曾念过六七年的书,虽然没学到什么,可到底是能识几个字的,她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这好像是劳动合同。”
“劳动合同?”众人都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根本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啥叫劳动合同?”
沈青云媳妇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打了一个不太形象的比方,“就是契约,比如地契之类的。”
“地契?”一个女工惊呼一声,“卖身契?!”
这下制衣坊直接炸锅了!
“不是吧,程家要咱们签卖身契,那咱们不是一辈子都要给她们家做活了吗?”
“这怎么行,这岂不成了给旧社会的地主老财当长工,绝对不行,这什么鬼合同我不签的。”
“当然不能签,如果程家硬要咱们签,咱就不干了,最多不就是不挣这个钱吗?”
“光不干就行了吗?咱要去大队部,不,大队长是程麦青,肯定跟一家人一条心,咱要去公社,举报程家,这都新社会了,还妄图复辟,像旧社会的地主老财那样剥削咱农民。”
众人嚷嚷着要去公社,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各位婶子大娘,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契,相反,这是保护你们的东西。”
众人循声看去,程麦香、程母和程大嫂三人一起从门外走了进来,程母和程大嫂有些尴尬,程麦香倒是满脸带笑,似乎对眼前的这场风波浑不在意。
程麦香拿出另外撰写的解释文件,递给沈青云媳妇,微笑着说,“沈嫂子,这份是对劳动合同条款的解释,你识字,你念一条劳动条款,再念一条解释,让大家都听听。”
沈青云媳妇接过程麦香手中的文件,照她的话,两份文件一条条相对应地念了起来。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仔细地听着沈青云媳妇念合同,听着听着,众人都面面相觑,连沈青云媳妇也越念越惊讶。
合同条款不多,沈青云媳妇念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众人安静了一瞬,突然,那个说合同是卖身契的齐家婶子,结结巴巴地问,“麦子,你写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加班熬夜写出这么多东西来,难道是为了哄各位婶子大娘开心?”
程麦香笑着对众人说,“各位婶子大娘,这些合同和解释条款都是一式两份,咱们签字按手印后,我还要找大队部给盖章,一份你们自己留着,另一份存在大队里,到时如果有什么事,咱们就以合同为准。”
这下子,制衣坊顿时沸腾了!
这个年代,乡下还没有劳动合同这一说,很多事都是以口头约定为准,城市里倒是也有合同工,但是所制定的合同远不如程麦香这份对工人的保护大。
“这太好了!你看这合同里说,工资每月十号定时发放,每周休息一天,如果拖欠工资,可以凭借合同去公社和县里告,这下子,工资确实有保障了!”
“还不止呢,你看你看,制衣坊不得随意解雇员工,如果因为挣不了钱发不出工资要裁人,必须给员工赔偿,这就是说,如果这制衣坊做不下去了,还会给咱们赔偿呢?”
齐婶子听了这话,又问道,“麦子,这个赔偿会怎么算?”
这个程麦香也做了规划,采取了后世劳动合同中的N+1模式,她笑了笑说,“这个要根据你在制衣坊做了多久来定,我举个例子,如果没做满一年,按照城市里工人一个月,赔偿30块,做满一年的赔偿两个月,做满两年的赔偿三个月,以此类推。”
“嚯!赔偿这么多!还以城市里的工人为标准,那咱们岂不是也成了吃商品粮的工人?”
突然,有个媳妇说,“我想起来了,我隔壁村子有个表哥,去年被县里招去干活,也是签了合同,就是合同工,可是后来县里没活了,又把他解雇了,可是一分钱没赔的。”
这下子众人更满意了,这比县政府给的待遇都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这时,那个齐婶子又问,“麦子,我刚才听青云媳妇念的,好像是制衣坊也有权力解雇工人的,这又怎么说呢?”
还不等程麦香回答,沈青云媳妇就笑着说,“齐婶子,你没听全,麦子的合同里,是说如果咱们制衣坊的人做出损害制衣坊的利益时,才会被解雇。”
“啥叫损害制衣坊利益?”一个媳妇不解地问。
“合同上说,有事可以请假,但是不能无故旷工,还有不能把衣服的图纸卖给其他人,尤其是做衣服的人或是工厂,如果做了这样的事,肯定会被解雇?”
这个时代的人都极其淳朴,一听沈青云媳妇的话,立即气愤地说,“这哪叫损害利益,这明明就是吃里扒外,麦子对咱这么好,谁背地里搞这些名堂,那还是个人吗?解雇都是轻的!”
“就是,麦子,你咋这么老实呢,要我说,谁干出出卖咱制衣坊的事,不光要解雇,还要把你付的工资全部要回来才行。”
“齐婶子,这是两码事,一个人只要在制衣坊好好做事,工资就是她应得的报酬,任何人也没有权力夺走,包括我,但是她如果损害了制衣坊的利益,我是有权赶她走的,当然走的时候,该发的工资我还是会结给她的。”
众人都啧啧赞叹,齐婶子无奈地摇头,“这丫头,怎么那么死心眼,就知道为别人想,被人欺到头上,还想着别人该得的。”
“可不是,不过这点像程婶子,也是从来不沾别人半分便宜的人。”
程母和程大嫂的脸上都笑逐颜开,毕竟被人这么夸奖,程家人的名声肯定会再高一层,连带程麦青在村里也更有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