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丽娜兴致缺缺地在显示屏中查看体检报告,很快她就露出一丝怀疑,加快翻动页面的速度。
令安吉丽娜感到奇怪的事情是,根据体检报告的显示,目前这个聋哑人的各项身体机能都低于正常人的数值,但机器对身体的整体评价却是健康。
与此同时,作为遗留在辐射污染区的遗留者,他身上的核辐射残留量,除了衣服上沾的,血液中的测量值却接近零。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这个聋哑人是最近才从辐射边缘地带流浪到卡帕地区,在辐射对他造成危险以前就被送他进入隔离区的雇佣兵捡到,穿上了防辐射服。
而他身上的伤疤,以前就有。
通过仔细检查,安吉丽娜也的确可以判断这些伤疤只是看起来像辐射病患者身上的溃烂,毕竟辐射病患者溃烂的伤口是不可能愈合的。
第二种可能,就是辐射已经被他吸收了。
不过辐射被吸收的现象,目前只出现在已经稳定变异的那些变异体身上,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些狰狞,但他的确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
如果事实的真相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这件事情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安吉丽娜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将体检报告传输到手机上,再用邮件发送出去。
这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更愿意相信第一种可能。
同时,体检结束后,沙林扯下身上的电线重新戴上口罩和连衣帽,他受够了安吉丽娜眼中的鄙夷,独自玩起手机上自带的单机扫雷游戏。
又过去十几分钟,医疗车开始减速。
当汽车停稳,等在车厢门外的是几名全副武装的医疗人员。
在被这些医疗兵套上电子锁时,沙林注意到这里距离住宅区很远,四周只有一处防空洞,以及覆盖大量野草的土地和几颗营养不良的小树。
太阳冒出头来,防空洞口对应的位置是北方,如果沙林没记错的话,帕耶镇北侧就是大海。
从之前安吉丽娜和猥琐男的对话中可知,防火墙公司来到此次的确没安什么好心,此刻沙林只能依靠自己逃跑,不过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异后,也更加有意识地感受着身体带来的全新感受。
他环视四周,所有画面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超乎寻常的记忆力让沙林感到一阵安心。
也许防火墙公司的人认为没必要和聋哑人解释什么,因此连骗人的话都省去了,他被医疗兵带入防空洞,防空洞口上方还挂着十分简陋的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字:
辐射病特殊治疗中心站-临时征用。
走进防空洞,她的内部空间比沙林想象中要大一些,不过这里依旧可以用阴暗、压抑和狭窄这种名词形容。
新进入‘医院’的患者都要在入口处进行登记,沙林随手写下基本信息后很快就被放行,因为他之前收拾的行李全部遗落在安迪车上,他相信这是安迪的有意为之。
当然在正式进入‘医院’以前,沙林还接受了金属探测器的检查。
他的钥匙和手机都被没收了,但别在腰间的装备胶囊却没有被搜查出来,一直藏在内衣口袋里的幼猫也被掏出来。
其实关于小奶猫的事情,沙林和安迪说了好几次,希望他能带着小东西。
本来在沙林进入指定隔离区以后,他认为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力照顾猫,但安迪却以小奶猫现在已经认准沙林的血做食物,只有沙林能喂养作理由拒绝。
好在上一次吃了沙林的血以后,小奶猫一直都在睡觉,直到现在都没醒,给沙林省去不少麻烦。
发现幼猫的医疗兵对沙林这种流浪汉养猫的行为嘲讽了一番,在沙林的‘企求表演’中,他们把猫还给了他。
这些人大概是认为猫没有威胁,所以也没人愿意接手这种无聊的麻烦。
沙林把它重新揣在兜里,小心翼翼地放稳。
在进入防空洞后,安吉丽娜一直走在队伍最前面,黑色胶皮包裹着粗大的电缆,在墙角从洞口处的发电箱向内延伸,根本看不到尽头。
两排因电压不稳而不停闪烁的白炽灯管下,简陋的铁制单人床上躺着不断呻吟哀嚎的辐射病患者。
患者们躺在床上,透明液体通过点滴的方式进入体内。
他们的状态看上去非常糟糕,暴漏在外的皮肤已经无法简单的用烧伤来形容,沙林眼前已是一种如同饿鬼刚刚从滚烫的地狱血池里捞出来的惨象。
许多患者们身体上,即便是没有流血处也呈现出被死神缠身的暗红色......
沙林知道,那是因为辐射引起的皮内出血,他们已经没救了。
面对这种病人,即便是亚星上最正规医院能做到的,也只是用麻痹神经的药物来缓解他们的痛苦,所有辐射病患者最后都会在细胞的凋零中化为一滩血水。
这样想来,痛苦的死去和变异成怪物都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沙林在为病人感到悲哀的同时,也感觉到一丝庆幸。
但他的步伐还是越来越沉重,走得也越来越慢。
身后的医疗兵不断推搡着督促他前进,深不见底的通道就像怪物的食道,不断吞噬生命。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水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充满绝望和压抑的防空洞穴中,安吉丽娜摇动腰身,维持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地洞更深处走去。
忽然,丑陋狰狞的身影向安吉丽娜扑来,用已经缠满纱布但还是止不住向外渗血的手臂抱住她的腿。
“医生,不要走,救救我!”
“求求你了,救救我!”
“医生,给我用药、给我止血、我所有钱都给你、所有钱都给你!”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头上已经没几根头发的老男人跪在地上,每说一句话都有血沫从他嘴里喷出。
安吉丽娜厌恶地抽离自己的腿,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直接用她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踩在病人手上,痛苦的哀嚎声瞬间在甬道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