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六人在汤岙村口那座横跨小溪的石桥边与老徐分手。
“明天我等你电话。”
我再次叮嘱老徐要向我反馈李军明的情况。
“我叫她(李的母亲)一早去朱溪。”
穿过二三公里的机耕路就是新塘村。
我们拐进村子内部的一条小路进行巡查。
两边的民居都没有任何灯光。
我们也很安静的前行。
解放鞋踩到路上沙石时发出的“嚓嚓”声清晰地传到耳中,增强了平安宁静的气氛。
我联想到家乡的父母和亲人此时一定也已进入了梦想,他们一定想不到我在深夜里还在寒风中带队巡逻。
晃忽中有种幻觉感到自己正走在家乡的小路,边上正是自己家的房子,我带着战友保护家人乡邻安然入睡。
一种荣誉感油然而生,心头传过一阵热热的暖流…
“有灯光!”
郑松低低的喊叫声把我从幻觉中拉了回来。
“轻一点!去看看。”
这个时间亮灯的人家都是我们重点查看的目标。
我带着大家围了过去。
“红中!”
“碰!”
屋内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外面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那会我还不会打麻将,但曾在正月初一老家边上碶头村看到过。
四个人围成一桌,桌上放着些零钱,很专心致志地抓牌打牌。
“那是赌卜!”
我一直这样认为。
我们围着房子的后门透过门缝看了好几分钟。
四个打牌的男人中有两个我认识,一个是乡里负责海塘建设的领导,一个是大徐区工商所的所长。
眼看着他们打好一副牌付好钱,要重新整牌开始打第二副牌的当口,我用手敲响了那道后门。
因为是小赌卜,我没有让人去堵前门。
有位我不认识的中年男子来开门。
我们随着半开的木门挤进屋子里。
“这么晚了还在巡逻啊!张班长。”
那位乡领导与我见过多次,先和我打招呼。
我示意了一下没有正面回话。
走近桌子只看到一桌没有码整齐的麻将牌。
“你们在赌卜!”
我神情非常严肃。
赌卜是万恶之源,在家时和到部队上都这么教育的。
我当时打心底里是这样认为的:这种打麻将行为即浪废时间,又影响家庭,而且带有不劳而获的封建剥削思想,明显违反《治安管理条例》,应该严厉打击。
“我们玩玩,不来钱的。”
那位工商所所长接了我的话说了一句。
“我们在门外看到的,桌上放着钱的,你们自觉拿出来!”
我声音提高了不少。
看着他们两个当领导的坐在那里跟我们狡辩我有点生气。
“你们当干部的怎么好做违法的事情!”
我生怕自己只是一个班长不是干部镇不住他们,又补上了一句。
看我这么顶真严厉,两个我不认识的先把二三块零钱放到桌上。
接着两个领导也装着样子拿了几元钱放在自己座位旁边的桌沿上。
我叫刘仕军清点了一遍,总共七元多钱。
“这些钱我们暂扣了,明天来所里换发票。”
我让刘仕军写一张暂扣单。
“把麻将牌也写进去。”
我的意思把麻将牌作为赌卜工具一并没收。
这下这两位领导都急着站起来对我说好话。
“张班长,我们都很熟,给点面子,这牌就不要拿走了。”
他们边说边护着自己手边的麻将牌。
这是一种背面是竹片,底面是白色的象塑料一样的薄片,镶嵌而成的一种麻将牌,非常稀少。
价格也不便宜,估计要几十元,甚至上百。
“这是赌卜工具,要没收的。不搜你们身上的钱已经给了面子了。”
当时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法条上怎么写的就怎么做,这就感到他们提出的要求很不好理解。
更何况这么多新兵都在看着我,如果不依法办事,以后怎么带他们?!
“拿走!”
我边说边拿起一把牌往盒子里装,其他人也挤上来装牌。
办好签字手续后,我们往所里回。
路上大家聊得很开心,感觉很有收获。
我把这两个人的职务和与所里的关系,很详细的讲给他们听。
郑松说了一句:“班长厉害!”
其他人也附和了一下。
我在寒风中感觉脸上热呼呼的,心情特别好。
这以后,我这个人不讲情面的个性很快传开了。
不过,接下去李军明这件案子的处理,让我狠狠的被人打了脸。
时隔四十年,我还在心里揢着。
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