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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就你了

  “小晚,危险,快下来。”

  西凉娴见她高高停在墙头,吓得立刻奔了过来,生怕迟一步非晚就掉下来似地。

  “姐姐,花园那边可热闹了。”

  “刮的好冷的大风,你在淘气什么?”

  非晚欢欢喜喜下地。

  不料西凉娴急狠了,不停数落着。

  “那外头敲门,跟讨债似地。连老姨奶奶都被惊动了,你东厢房却一片漆黑,原来带着丫头们在这儿胡闹。

  “知道了、知道了,看看而已嘛,就睡就睡。”

  非晚站定了,身上被大风一吹,才发觉紧贴背后的中衣已全被汗水打湿,透心冰凉。

  西凉娴指指那糖果匣子,又好笑点点她的鼻子:“吃着糖,隔岸观火,若被大伯母看见,怕要喷出心头老血了。”

  说着,急急拉着她回房去休息。

  非晚担惊受怕,紧张地忙了一晚上也倦了,不停掩着口儿打哈欠:“姐,我明早和你讲,我有大发现。”

  当下心情不再焦虑。

  一夜无梦。

  ……

  花如雪望着眼前不断坍塌的外书房,嘶喊的下人,火光冲天,黑烟乱飘,到处都是草木灰的味道。

  耳边西凉纪唉声叹气地怒骂,西凉瑄受惊地缩在一旁。

  她气啊!

  事事不顺!

  薄薄的嘴唇哆嗦了两下。

  怎么办?

  花如雪针尖般的目光四处乱飘,陡然想起了方才。

  就在昨天下晌,花如静急急忙忙来找她,她接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坐车往大女儿婆家去了。

  “那钱大人真是有意思,你们听听这话说的:虽说要的不过是个侍婢,可也得略通诗书,晓礼仪,最好的是没落官宦人家的小姐——他还要的这样急,明儿就要人,这叫我上哪儿找去?”

  花如雪拉长着脸,谷嘟着嘴,既不满又为难。

  但她目光如幽灵飘忽,其实心下已经定了人选,只是不好就这么直直说出来。

  听见是替钱侍郎办事情,她女婿桂宝泰连忙进来,闻言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南街那姊妹俩,妈不是常夸那边行事温柔和平?妈去说和说和,人家多半很乐意的。”

  他轻轻拍了拍大毛衣裳,似掸去不存在的灰尘。

  “就那两个?脸儿跟烘焦的山芋似地,送去还不得退回来?”

  西凉姝歪在榻上,她大病初愈,将养多月,清丽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润。

  南街虽与大宅是一个祖宗,但是庶枝,地位有限。

  桂宝泰是礼部的员外郎,得知大宅高攀上了钱侍郎,极力赞成。

  腊八那一手,就是桂宝泰帮的大忙。

  花如雪见桂宝泰急撮着成事,摆手笑道:“钱大人要样貌出色,出身清白的。南街那两个,性子虽好,先输在样貌上了。”

  桂宝泰突然回头,似是想到了哪个,花如雪紧紧盯着他,不料桂宝泰又撇开脸,乖觉地不语。

  花如雪未免有些失望,只得自言自语:“若按照条件,四房那两个倒挺符合要求的。”

  “这倒是。”

  桂宝泰立刻附和。

  花如雪眼角朝上一挑,露出窃喜之色,口中却又试探说:“可她们的爹生前到底是朝廷的正三品,让她们出去为奴为婢,会不会不大好?”

  桂宝泰与西凉姝登时噤声,垂下脸去。

  花如雪不由目光黯淡,自顾自往下说:“那大的性子太烈,小的那个又小了些。”

  “那小的也快十四岁了吧,还小?我十四岁那会儿,宝泰都急着想娶我过门了。”

  西凉姝不无得意地反驳。

  “说的是,你懂事早。”

  桂宝泰笑了,轻佻地伸手勾起西凉姝的下巴,惹得西凉姝瞬间俏脸绯红。

  花如雪难掩喜色,挪了挪身子,快要坐不住了,她睁大眼睛,张嘴就要把想法一股脑儿兜出去,可到底还是含蓄地勾起唇角。

  “若被人晓得了,只怕会戳我脊梁骨骂呢——可钱大人要……”

  “那就送过去啊。”

  桂宝泰急了,含糊地接话。

  花如雪坐着一声不吭。

  室内幽寂了片刻。

  桂宝泰的目光如同深山的夜枭,阴森地转动了几下,终是忍不住两手一摊,尽吐心声。

  “这怨不得咱们,这天底下走到哪儿都是这个道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西凉缙死了,四房败落是迟早的事,谁都挡不住。她们不懂拿银子消灾的道理,那世道自然会教她们怎么做人。”

  西凉姝倾着身子帮腔,唯恐花如雪改主意:“妈不必再瞻前顾后,耽误了日子,惹上面的大人物不痛快,那才失策呢。”

  “那些获罪抄家的,以前哪个不是夫人小姐?抄家以后不都进了教坊司?叫她们吹拉弹唱,若敢不从,一样拖出去打死,那命比狗还贱呢。”

  桂宝泰越发理直气壮。

  花如雪这才像被说动了一般,像猫一般悄然淡定,嘴里叼着偷到的鱼。

  忽地眼珠一转,却说:“此事若办好了,请钱大人将宝泰调去工部当差,怕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比起工部,礼部简直就是清水衙门,差得太远。”

  桂宝泰张嘴而笑,目光露出贪婪,仿佛工部的肥差在向他招手。

  “妈,您吃橘子。“他颠颠地亲手奉上剥好的柑橘,花如雪登时眉开眼笑,双手去接。

  正说得热闹,西凉姝忽然压低了声音。

  “不妥!”

  “怎么不妥?”

  花如雪心头一紧,差点被柑橘瓣儿卡到喉咙。

  就连桂宝泰都扭过头去,困惑地望着面色沉重的西凉姝。

  “啧,你想啊,四房那个小的和钱侍郎的小儿子订过亲,你再送去侍候钱侍郎,不合适,钱侍郎会怎么想?你应该把大的那个送过去。”

  花如雪淡淡地垂下眼皮,浑浊昏黄的眼底却漏出寒芒似的精光:“那一个?寻死觅活地。”

  送西凉娴出去,那她还怎么拿四房的家产?

  桂宝泰只溜了下眼,就已看穿花如雪的打算,遂献策开导:“姝儿说得对,其实不管送四房的哪个过去,总是有一个要留在西凉家的。”

  西凉姝妙目含笑,望向桂宝泰时,眼眸带着熠熠的欣赏:“哎哟桂大人,脑子确实好使啊,有一个留在咱们手上,就像等于是人质了。”

  这话又像是在对花如雪说。

  “那就听你们的。“

  花如雪眼睛亮了亮,薄薄的唇角一勾,恢复了一切尽在掌控的从容。

  “咳咳咳,”

  被浓烟呛得直咳嗽的花如雪转过脸来,斜着眼角,郁懑地望向西北方向,身后的火光将她深抠的双眼染成血红。

  发髻上的金钗快要掉了,她都没去理会。

  那竖满皱纹的薄唇朝下一拉,阴暗地挤出几个字。

  “西、凉、娴,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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