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天上掉下小哥哥
雪如同鹅毛,大朵大朵地飘坠,天地间已是白濛濛地一片。
“姑娘,二姑娘小时候吃过的芙蓉糕,这都好多年了,说不准店都搬走了呢。”
马车缓缓停下。
西凉娴扶着小丫鬟凛儿下了车,在一座饭店前仰起脖子,雪花簌簌地落在睫毛和脸上,冰凉沁入肌理。
她眯起眼,很费力才看清门匾上朱红色的字:二月天。
“这家有点像了,进去瞧瞧。”
可正在此时,一阵粗犷的咆哮从身后传来,西凉娴惊讶转身,望向声音的来处。
街对过有家大酒楼,“砰”地一声,楼上第二层的窗户突然洞开,一道流星斜斜飞出,有个人摔了出来。
“扑嗵”
那身影在半空中越过街面,带着凶猛的大力将西凉娴撞倒在地。
西凉娴肋下传来剧痛,疼得险些闭过气去。
然后发现怀里蓦地多了个少年!
正紧紧闭着眼儿,沿着嘴角流下一缕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天呐,她怎么就抱住个男人?
西凉娴登时大急,要将人丢出去,可略一动,肋下就疼得直抽凉气,即使凛儿使劲拽她,却怎么都动不了。
她坐在冰冷潮湿的雪地里,亸着脑袋,清冷的雪光照亮了眼前少年的容颜,俊秀的五官,皮肤清透,犹如奶油。
左侧内眼角下,赫然有一粒小小的红痣,静静地艳光四射,相当勾人。
西凉娴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涟漪,世间居然还有这等稀世容颜?
他是谁?
只这失神的功夫,原本清冷的街道上忽然出现许多行人,竟纷纷朝这边聚拢过来。
这少年的对头也从“疏香楼”门口飞奔而出,大步流星杀到,那些人蛮横地叉开左右围观的路人,在西凉娴面前挡得如同铜墙铁壁。
“哟,臭小子来搞事,还带了个相好的?”
西凉娴费力地抬起眼,不由唬了一跳,眼前乌压压地,清一色样貌凶恶的油腻男人,满身腱子肉突突乱跳,手里还抄着家伙。
“哎呀,她在哭呢。”那些粗嗓门发出“嘎嘎嘎”的声音,笑声也跟洪钟一样大。
西凉娴急得眼前发黑。
“嘿嘿,小模样倒还怪可怜的,陪爷几个上楼喝两盅去,爷就不计较你方才无礼,让爷几个高兴了,说不定还能饶这小子不死。”
那些男人眼冒精光,贼溜溜地,像是口水就快要流下来似地。
西凉娴气得要炸,浑身微微发颤,好在终于缓过气来:“你们打伤了人,还不快救治?”
旁边有个穿黑衣的胖子闻言切地冷笑,不屑地斜睨着他们,阴冷的目光像在打量低贱的蝼蚁。
“当这里是医馆呐?得罪了疏香楼,休想活着走出这条街!”
听见这种没王法的话,西凉娴简直发笑:“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此言一出,街面登时一静,围观的人群开始抱不平。
“唉,这又要出事了。”
“上个月疏香楼就当街强抢了个人。”
“岂止一个?是两个!有一个从楼上跳下来,死了!”
“今年当街都抢了七八个这样的小少年了。”
“小姑娘,看你们是好人家的孩子,赶紧说说有没有当官的亲戚,先离开这儿,这疏香楼谁都招惹不起。”
那些人侧耳听了片刻,双臂叉着腰,嚣张地朝外跨了两步,把钢眉紧皱,眼珠一弹,黑着脸左右环视了一遍,周围声音才渐渐稀弱下来。
“哪儿来的臭丫头,嘴这么欠?”
话音未落,腾地挥起手臂,抻开锉刀般的五指,那巴掌展开如同蒲扇,比西凉娴的小脸大了都不止一圈,直直朝她娇嫩的脸上盖去。
带起的劲风呼地扫过,西凉娴心头一紧。
北风吹来,夹带着恶心的声音:“别打坏了,这张脸老子看了还挺兴奋的。”
西凉娴连绝望都来不及,不料眼前一花,似乎有道白影闪过,耳边并未听见皮开肉绽的响亮耳光,反而突兀地传来“嗷”地惨叫。
“啊嗷——救我——”
喊救命的怎么是别人?
西凉娴神奇了。
“雾草,那是什么?”
周围人群猛然惊叫喧嚣,轰地退开数丈远,一股惊悚的狂潮席卷了整个街道。
西凉娴抬头,不由得惊呆了。
“卡擦”,
温热的血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血雾轻扬,空气之中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
“嗷——”
一声惨叫,有人嘭地坠地,远远摔开在两丈开外,大腿处白森森的骨头向下戳出。
正是那个想扇她耳光的混混!
他的大腿竟被一口咬断了。
西凉娴瞪圆了瑞凤眼,发现纷纷落雪的大街上,竟突然多了一头野兽矫如闪电的身影。
金黄的眼,狭长而冷漠。
浓密油亮的皮毛,根根分明,雪白的毛尖带点灰色的银针,一串黑色的铃铛霸气地垂挂胸前。
风冷冷地吹过,铃铛声“泠泠”响起,清脆地响彻街道。
而且体型庞大到匪夷所思。
“那还是狗吗?”围观人群一边颤抖,一边窃窃私语。
“是狼。”
“是雪狼,这是传说中的狼王!”
整条大街沿途一波一波地倒抽凉气,气温仿佛骤降至三九严冬。
西凉娴头皮发麻,因为近在眼前的雪狼慢慢回过头来,眼睛变成了幽幽的绿色,被它漠然看过来,西凉娴登时两耳轰鸣,心嗵嗵狂跳,仿佛随时会蹦出胸腔。
好在雪狼毛茸茸的大尾巴悠然一扫,从容地转过身去,望向其他手持板斧的混混们。
“呵”
一记怒吼,自雪狼喉咙里翻滚咆哮而出。
它的毛陡然炸开,瞬间如同一只巨大的雪球,刷地亮出雪亮尖锐的牙齿,在漫天飞雪之中,仍可见被口水润得晶亮。
充满雪野荒原中的猎杀气息。
似在宣布这里,将是由它主宰的屠戮场。
西凉娴仿佛见到救星,不禁振奋起来,双眸紧紧盯着雪狼:“咬啊、咬他们!”
混混们戒备着,倒退围拢成一个拥挤的半圆,粗壮的双腿颤抖地站站稳,手中的铁棍和板斧摇摇欲坠。
哪还有方才视人命如草芥的张狂?
有的只剩下骇然与癫狂!
“宰了它——”,有个领头的一声大喊,几十人一拥而上,垂死挣扎地对准雪狼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