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限已至,天人难挡
院外,遍地尸体,张寡妇胃中翻江倒海间想不通紫眼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却为此而庆幸。
这村中的尸体足有六七十具,这村中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张寡妇带着紫眼人在村中茫然走着,替自己认识的人搬运着尸体。
搬到他们屋中就地掩埋,拿块床板当碑,没有哀乐白纸,甚至连个棺材都没,她这个妇道人家只能做到这里了。
或许逃走的人会有一天回来,根据碑上的字替他们翻修一番坟冢吧......
紫眼人似乎颇为疲惫,一天的无精打采,张寡妇也不指望他能帮上多少忙只能自己强忍着害怕和恶心忙活了一天。
张寡妇他们又在村中住了一天,这一天她睡得不好。
一闭眼就有熟悉的面孔在她面前狰狞嘶吼,质问。
那些人死时的样子刻进了她的心里。
第二日清晨,疲惫的二人趁着晨光离开了牛家村,这自建立起不知有多少年的村子便这般死了。
张寡妇坐在板车上扶着行李回头看了一眼。
或许多年后会有一批新的人到这里落叶生根,或许这村子还会叫永乐村,但它不再是牛家村了。
紫眼人似是在困惑,拉着车一路念叨个不停,她听不懂,紫眼人念的是:“什么情况?这事情解决了我应该就能回去了啊,为什么我还在这?”
跋涉数日,两人终于是到了附近的镇子上。
好在张寡妇这些年也存了些银两,她那没见过面的丈夫生前也有点积蓄,终究是够她们在这安定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本在家中做着草鞋的张寡妇被人敲开了门,门外的老朽满脸激动,对着张寡妇磕头拜谢。
这一下惊着她了,无端受拜可是要折寿的更何况眼前这人可是个高龄老者,她赶忙将老人拉了起来直说他认错了人。
“不会错,不会错,我见过你和紫大人来到镇子,老朽不会认错。”
张寡妇好奇,就赶忙问了什么情况,只见那老朽满脸崇敬一一道来。
原来老朽姓杜是镇上一户富户,家中钱粮不缺按理来说该安度晚年,结果哪曾想自家孙子出门喝酒竟在酒桌上被一个酒蒙子给一脚废了。
那可怎么了得?那可是杜老头唯一一个孙子,可就指望着这一个独苗苗继承香火呢。
杜家这一顿愁的呀,四处求医,最后不知下人怎么想的竟然把在街上逗小孩的紫眼人拉了过来。
许是那下人觉得眼睛妖异或许会有本事吧?
哪曾想,那紫眼人还真有本事,只是在他那孙儿头上一摸,杜孙裆下那乌紫的玩意便焕然一新恍若十岁小童。
小是小了点,可好歹能用了啊,只要能传香火就行了。
“紫大人他临走没拿我的银子,我知道他高人看不上这些俗物,可我杜家真拿不出什么能够表达谢意的东西了......”
张寡妇捂着嘴有些吃惊,她未曾想过每天睡在地板上的男人还有这般本事。
再一看银子,嚯,足有近千两,这笔钱够他们在镇上修个顶大的房子了。
而在镇上,紫眼人的名声也传开了。
大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得自己弄个叫法出来,不过不再像牛家村叫他傻子或者紫眼人,而是恭敬的称一声紫大人。
都说这紫大人妙手回春,不管哪里病了紫大人一摸就好。
镇上一栋新宅也渐渐修了起来,张寡妇也不知道那所谓紫大人的名字,牌匾就干脆挂了个紫府。
日子好了起来,至少张寡妇不用再想方设法补贴家用,时间久了这皮肤也重新细腻了起来。
这名声啊随着行商行走越传越响,竟然引得城中达官显贵来了,带来了好几个病人要紫大人当场显圣。
镇中闲散百姓看着紫大人施法,绝了!一摸就好,大家都在猜测这施的是什么仙法。
那城中显贵看着紫大人显圣,神情有些尴尬,只得小心问张寡妇:“这......这位紫大人为女子治头疼为何要摸了肚脐再摸头?”
“额.....”张寡妇正在吃糕点一听这话被噎了一下,赶忙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
那显贵想了想只觉得高人行事必有其道理:“对了,还未曾问这位夫人是......”
张寡妇听这话愣了一下。
对啊,我算是紫眼人的什么呢?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说:“你说呢?”
显贵想了想,见对方在紫府如此自在,立马领悟过来:“抱歉抱歉,是在下莽撞了,紫夫人请见谅。”
张寡妇学着以前远远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忧愁。
显贵带着人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镇民只知道没过几个月就有一则圣旨来到了镇上。
紫大人也被一群官兵围着请出了府邸,带着张寡妇离开了这个镇子。
半月后,多日未曾上朝的陛下对着文武百官红光满面道:“朕欲立国师一职,由紫爱卿担职!”
日子一天天过,京城也传出了流言。
那紫府的那位大人据说是谪仙人下凡,因被天妒才不能言语,如今陛下得此天人当万世千秋!
没人知道,他们口中的紫大人曾被一群村民叫做傻子。
没人知道,他们口中的紫夫人曾被人叫张寡妇。
没人知道,那所谓的紫大人连一天床都没睡过。
没人知道,所谓紫夫人自荐枕席却让那所谓紫大人惊恐逃去时有多恼。
没人知道,那所谓紫夫人的床底下一直放着一把刀。
没人知道,朝中不知多少人想要巴结那位国师却吃了个冷屁股。
国师似乎只会笑,口中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张寡妇心中有愧曾想过帮紫眼人正儿八经取个紫夫人来。
当然了,对外的名义上是纳妾,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结果谁能想到新婚当天新郎却疯言疯语的跑了。
虽听不懂那位国师跑走时说的什么,但大家也能从语气中听出大抵是骂人的话。
这事掩盖下去后便再没有了说法,也没人再提国师该纳妾之事。
春去秋来,日子一天天过,老迈的老迈,寂灭的寂灭。
新皇看着恍若二十岁的国师视为天人多有崇敬。
张寡妇满头华发,躺在摇椅上看着紫眼人依旧如几十年前那般二十岁面容,依旧那般没心没肺,依旧会爬上树后下不来,笑了。
紫眼人似察觉到了什么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似是在安慰着她。
此时的张寡妇耳边嗡嗡双眼发花,已是听不清了:“这么多年我都只叫你一声喂,还从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就不能学一下中原话吗?这些年来和你说话真是费劲极了。”
大限已至,天人难挡。
临行前,她似是听到了一句话,一句语调怪异似颇不熟悉的中原语:“谢谢,馍,好吃......”
她心中释怀:“我才该谢你啊......下辈子......”
随着她的离去,京城没了,皇帝没了,百官没了,百姓没了,天下没了。
范安又回到了那白茫茫的一片,看着眼前跪在地的白骨,下意识伸手。
眼中,出现了没有他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