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洋!”赵长安阴显松了口气,步子慢下来,他远远地叫道,“你干什么去了?”
“我回家去。去拿一些之前的东西。”
赵长安扬起眉毛。“我倒忘了这茬。”
“你心太急。”韩洋笑了笑,可是笑容特别难看,他接着说道,“你找我来是做什么的?我本来就该为你的计划查缺补漏……我对你有过承诺:我会尽全力。”
“韩洋,大恩不言谢。这个‘谢’字,我不说了,就把它放在心里。”赵长安正色道,“咱们的交情,是一辈子的事——你有的是时间看我怎么待你。”
韩洋摇头苦笑。
“怎么?”赵长安一怔,“没出什么事吧?”他上前几步,接过韩洋的箱子。
“能出什么事呢?”韩洋喃喃地道。
“没事?那你看上去可有点儿奇怪了。”赵长安琢磨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又过了一会儿,赵长安干笑两声,道:“这是怎么了?韩洋,走,回去说吧。”
“走吧,”韩洋迈步前行,“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修复了。”
赵长安怔了一阵,扛起木箱,跟上韩洋的脚步。
然后韩洋脱得只剩一条紫色弹力高腰内裤,再蹬上牛仔,就这么精赤上身,在赵长安的锻造室的空处转圈,抡臂,来回走过十八趟。
其间,赵长安将火炉、风箱备下。韩洋要亲自点火,赵长安就把引火的助燃剂、上好的老木柴和成箱的无烟煤都搬到近处。
旋后一抬手,掂起打铁锤。
灵羽咳嗽一声。
“我知道。”韩洋没回头,道,“我先热身。”
韩洋点了火,猛力拉动风箱,没过片刻,炉中煤炭烧得血红。热浪翻腾,映得大家满面红光。
“撑不住你就回房间歇着吧。”韩洋一边拉动风箱,一边将一块镔铁扔进炉膛。
“头等大事啊……”韩洋回身顾盼,火焰的影子在大家脸上跃动,陈卓全神贯注,阿凤也盯住炉火,一动不动。
“进入状态,真正开始干活,至少也要四个小时以后。”韩洋道,“修复百鸟朝凤枪,该正是午时三刻动手。”
“哦?”赵长安问道,“有什么讲究?”
“问天借阳气!”韩洋提高嗓门,
过了半个多小时,炉中的镔铁开始熔化。
韩洋把它夹出,放在铁砧上,用打铁锤用力敲打。他运锤如风,并不时重新熔炼,很快就打出一个简单的铁条。
他又将铁条击扁,约略整出一个剑形。
赵长安在一旁看得大皱眉头。“韩洋,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么胡打下去,这块铁非得回炉再造不可啊。”
“热身!还有,出气!”韩洋用力击锤,身上有油油的热汗渗出。他蓦地回头,冷冷问道:
“话说回来,长安,你把‘六畜之血’都凑齐了?”
韩洋问得很突然。
赵长安一惊。
他没说话,把手一抬,掀开白色西服,左胸内袋上,稳稳地别住一个蓝色的四面离心管架,管架上插着六根PP塑料试管,管口封得严严实实。
试管内,殷红的血浆轻轻荡漾。
韩洋盯着试管。
“长安,”他蓦地发问,“我跟你说的‘六畜’是哪‘六畜’?”
“马、牛、羊、鸡、犬、豕。”赵长安答道。
“你记性倒好。”
“韩洋,别说废话。”赵长安冷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上山的时候,你问我‘确认什么’?”韩洋轻声道,“我一想到我必须去确认的事,就像光着身子掉进冰窟里去了——我知道,是的,我知道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还需要我……但只要想到那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就想发疯。”
赵长安扬眉,眼睛变得圆了。
“试管里的血,是人血吧?”天已大亮了,这是山中清晨,苍茫美妙的时分。伴着火炉中炭火毕毕剥剥的低吟,韩洋的语声轻而清晰。
却如惊雷震响。
“你胡说什么啊?”赵长安失笑,“我上哪儿去找……人血?嗬,你简直吓我一跳……我说韩洋,你……”
赵长安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前,像是要举手拍拍韩洋肩膀似的。
韩洋向后撤步。
赵长安也停下脚步。他住了口,脸色沉下来,不再掩饰眼中的惊讶。“你遇见谁了?”他问道。
“那是人血吧?”韩洋再问。
赵长安撇了撇嘴,同时把头转向别处,目光上扬,瞟向空空荡荡的天花板。他很不情愿地从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是啊。”
“赵长安!”
怒吼炸响,紧跟着,又是“当”的一声,电击雷鸣一般!巨响传遍整个房间。
是韩洋奋起抡锤,由侧面重重打在横在铁砧上的通红铁条——那一柄未成形的残枪——上了!
红光骤裂!
残枪断开,炸成数十块大小碎片,带着炉火高温,四散迸飞!
“赵长安!”
韩洋咆哮着,他举高打铁锤,以“风沙阵”一式,重重下击——打铁锤只瞄准了地面,但半空中的残枪碎片却随铁锤舞动陡然转向,朝着赵长安疾飞而去!
“喂!别动手!”赵长安惊呼道。
然而为时已晚。
迸断的残枪碎片射到他眉睫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