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歌舞团解散了。”
“恩,据说因为跟那些事情有牵扯。”
“他们都去哪了?也没有见合并到咱们这啊?”
“听说都下乡劳改了,不过还真有一个调到咱们这了。”
“调到咱们这了?谁啊?”
“好像是叫夏知秋……”
“李哥早上好。”
“早上好。”李建国打了声招呼摇摇头把门关上回门房端过茶缸拿起报纸翻了起来,感叹着最近这年闹腾的那些事。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尤其是像他这样刚复原回来又是根正苗红的贫三代那些事虽然时有发生但感觉却挺远的。
他算是比较幸运了,当兵四年虽然没入党但是也学了一手开车的本事,领导看他比较实在就给他在石市曲艺团安排了个开车的工作,因为这几年大环境的一些事情团里也不经常出去表演他也就兼职看个大门,每天工作清闲拿的工资却也不少。
找个媳妇平平淡淡过一生也不错,直到那天早上遇见了迟到的她。
“哎,等等,先别关门。”夏知秋在不远处拎着连衣裙小跑着冲向那马上就要关上的铁门。前几天歌舞团解散的时候关系要好的同事们临走前送了她几张唱片,这两天一直都听到深夜。本来想第一天来曲艺团想早点来给领导留个好印象的她还是成功的起晚了,匆忙收拾了就飞被出门了。
一路小跑最后还是差一点赶上,看着在自己眼前关上最后一点缝隙的铁门以及门内那长相虽然普通却十分精神的小伙,夏知秋大喘了口气做起了最后的挣扎:“那个,同志能不能让我进去?”
李建国看着门外那个长相秀丽身着一身碎花连衣裙的女孩有些纳闷,在门岗这呆了有小半年了团里的人不说都认识但也都脸熟,这姑娘自己真没见过:“你是?”
夏知秋又连着喘了好几口拍了拍胸脯才回答道:“我叫夏知秋是刚从歌舞团调过来的,同志你看是不是让我进去?”
“调过来的?”想起昨天那俩小姑娘的对话,李建国犹豫了一下:“有证件吗?”
“有。”夏知秋从一个斜跨的黑色皮包中拿出一张调令隔着门递了过去:“同志您看看。”
李建国看完调令点点头递了回去却没有马上开门:“调令到时没问题,但是过来时间了按规定还是不能给你开门。”
听到前半句还有些欣喜地的夏知秋在听完后半句后楞了一下,接着哀求起来:“同志,您帮帮忙,我这第一天上班要是迟到了,我……”
看着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夏知秋,李建国也动了恻隐之心,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平时也偶尔给一些熟识的开下门,不过这第一天就迟到的……算了:“行吧,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谢同志,谢谢。”夏知秋一边感谢着一边从李建国开了一人宽的门中穿了过去,“刺啦!”一声老旧铁门上边的铁丝把那颇为新潮漂亮的连衣裙划了一个不小的口子,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李建国的眼前。
俩人都愣住了,愣神过后李建国赶紧背过身去,而夏知秋瞬间蹲下同事用挎包挡住了破口,又想起最近的遭遇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听着若有若无的哭声,送佛送到西李建国叹了口气伸手把自己的军绿色的外套脱了下来背身递了过去:“姑娘,别哭了,先挡挡吧。”
夏知秋抹掉眼泪接过衣服用衣袖绑在腰间虽然碎花的连衣裙配上绿色外套有些滑稽但也成功挡住了破口,羞红了脸的她起身用蚊蝇一般的声音:“谢谢,同志。明天我还给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着里面快步走去。
李建国听着越走越远的脚步声转过身开了那滑稽的背影一眼,颇感好笑:“这姑娘……”锁上大门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悠悠的背着手回到值班房如往常一般和气茶来。但有些事情真的能当没有发生过吗?
……
“同志,能不能让我进去?”穿越时空的一句话,唤醒了抚摸着夏知秋脸庞陷入过去回忆的老李头。
年轻时偶尔幻想过再见面的场景,可生活却让回忆深埋心底。如今时隔四十多年的再相见,激动?惊喜?后悔?心念百转千回之后确只剩下一句手足无措的“进……进来吧。”
客厅的茶几上,精英透亮的茶杯热气上扬,碧波荡漾其中,俩人对望而无言。
……
“妈你收拾东西干什么?”刚下班回家的夏知秋看着母亲在那东翻西找的打着包有些纳闷。
“知秋啊,你也赶紧收拾一下今天半夜咱们就走。”夏母头也没抬的手头不停的回答这夏知秋疑问。
夏知秋有些担心:“走?去哪?妈到底怎么了?”。
夏母看她没动作急切的说道:“你爸收到风声了,他们据说有什么证据了要来抓咱们。你赶紧收拾一下,一会儿我收拾完了随便做点等你爸找车回来接咱们,咱们南下先躲出去再说去哪。”
“妈……那咱们什么时候回来?”
“别叫了,小点声赶紧收拾,回来?说不好,什么时候风声过了再说。”
这一瞬间夏知秋想起了和李建国之间的点点滴滴,这一分别指不定什么时候再相见。心酸,离别总是那么让人难受。想着想着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回到房间换上那身自己偷偷藏起来被他评价“好看”的旗袍,含着泪将头发盘起来。盘发虽然是第一次,但从小看过母亲盘过无数次这会儿也算熟练。
“妈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凌晨前我一定会来,你们等我。”套上一件外套稍作遮挡几步出了家门,只留下夏母在后边的喊声:“知秋你等等,这会了你去哪啊?”
给他唱了最后一支歌,陪着他跳了最后一支舞。凌晨看着熟睡在床上的李建国,夏知秋轻轻地吻了他最后一次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对不起,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泪水划过她秀丽的脸庞滴落在了他的唇上,穿戴整齐冒着夜色夏知秋悄悄关上李建国家的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和她都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四十多年,她还记得与他快乐的点点滴滴,他哪怕是面对她不辞而别却也也从不曾忘记那段时光,他们都只是把那记忆深埋心底。
……
老李头默默地掏出一支烟,夏知秋又如四十多年前一般掏出那被她抢去的打火机为他点上,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看着为自己点烟的那只不复当年的青葱玉指老李头深深的吸了一口:“你过得还好吗?”
当年那虽说不帅但十分精神小伙儿如今确实满头灰白头发干枯褶皱的皮肤,夏知秋细细打量着他反问了一句:“你呢?过的怎么样?”
“还行吧,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了。”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想起最近变身的事了,初时的震惊,之后的烦躁,到现在的慢慢适应了,回想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是吗……”他那笑容却让夏知秋神色一暗,想起了上一次自己偷偷过来的时候,他陪着她带着一个小男孩一家三口脸上洋溢着笑容,心痛。“她……兰姐还好吗?听说你们结婚了。”
“她四年前病逝了……”老伴那音容笑貌一瞬间溢满了老李头的内心,揉了揉模糊的双眼:“你呢?跟你老伴过得怎么样?”
夏知秋对于自己那个大自己许多的丈夫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他在一家人走投无路时的帮助,感激他让自己生下了儿子。这会儿提起也止不住伤心:“他两年前也走了。”
深刻体验到老伴离世痛苦的老李头感觉自己问错了话赶忙岔开话题:“你从那天走了就音讯全无,怎么才回来啊?”
“为了……”为了找你,不知是羞涩还是惭愧或是后悔,这话夏知秋堵在嘴中一时难以说出口,哽咽了一下:“这不是老了想回来看看,怕以后没机会了。”
“当年那些事情你放下了?”老李头能看出她在撒谎,当年在那个时代她所经历的那些苦难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放得下。
“说不上放下不放下,就是想回来看看。”她也知道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他,因为两个人都太过了解了,那虽然不复年轻时明亮的眼睛却闪烁着如当年一般的皎洁:“怎么?你不想我回来?”
“不是……”看着夏知秋如当年一般的表情老李头在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代。
两个耳顺之年的老人慢慢的聊起了当年,又聊起了这些年。世事无常让两个人相遇又因时代的过错让两个人分别,互相都有太多的需要倾诉。
……
张文远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林娇。俩人冷着脸争吵着推门进来了,看到坐在客厅的夏知秋都愣住了。
“你是知秋姐?”林娇出神的望着夏知秋:“你这些年去哪了?”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