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兽人从来不会屈服于任何人的力量之下。”
蒙尔多想都没想，便笑着否定了李奥的说辞。
兽人的荣耀感远比其他的种族更加强烈，他们宁愿死亡也不愿成为残疾，更遑论成为奴隶。
也是因为这一点，五族大战中，兽人的战损率远远高于其他种族，当然，这也是被称为野蛮残暴的兽人唯一被其他种族敬畏的地方。
所以蒙尔多听到这个词时，第一反应便是李奥说错了话。
“但是这就是事实，酋长。兽人不会屈服在力量之下，但是会屈服在家人的面包之下。”
李奥看着蒙尔多灰白粗糙的脸庞，直言道：“大人，时代变了，自从失去了那个独一无二的领导者后，兽人再也没有一个让他们安心的大后方了。”
蒙尔多带领兽人们征战多年，对于时局的把控本就是顶尖，刚才只不过对世界的变化缺少了解，做出的判断才有些失误。
此时经李奥一点，蒙尔多记忆中那个被冰封起来的世界开始一点点的解冻，向着李奥所说的终点流淌了起来。
在四百年前，五大种族按照各自的生活习性，聚居在了世界各地，精灵居住在森林之中，野蛮人退缩于荒漠的绿洲，矮人向着山脉和坑洞之中挖掘，人类则霸占了平原，不事生产，四处为家的兽人挤满了世界剩余的角落。
那时的世界在蒙尔多的眼中好像色彩分明的一块块色板。
随着蒙尔多对天下大势的推演，他脑海里的那一块块色板变得具体生动了起来。
当他被神王封印后，失去了圣地指挥的兽人在正面战场肯定是一败涂地，以剩下那几个指挥官的脾气和见识，怎么可能是威尔勒尔的对手。三场战役之内，兽人主力一定会被清剿的一干二净。
对于以捕猎为生的兽人来说，失去了主力部队，等于失去了所有的好猎手。
剩下的小股部队为了老弱兽人的生存，必然会选择劫掠人类的村庄，而威尔勒尔同样不会让弱小的人类受到伤害。
由神王提出建议，由智慧女神墨提斯制定计划，用不了十五天，所有的兽人聚居地都会在墨提斯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下化为一片片废墟。
至于被抓来的这些兽人，以威尔勒尔的狡猾虚伪，肯定不会用威胁这样下流的手段，恰恰相反，他会给与这些兽人恰好够一半人不会饿死的食物，以兽人的团结性格而言，饿肚子的人一定是那些健康强壮的兽人。
十天半个月后，在所有兽人在饿死的边缘徘徊的时候，威尔勒尔会再次告诉他们，到目前为止，都是人类在义务付出，如果想要更多的食物，那就为人类工作。
至此，所有的兽人都将为人类打工。
在常年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一点点的妥协中，往日视自由和死亡为荣耀的兽人，渐渐沦为苦力奴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灰皮肤的兽人们，脸上的表情将从愤怒悲痛，变为忍辱负重，再在漫长的四百年中，变成麻木的模样。
蒙尔多叹了一口气，原本就瘦小的身形又弯曲了几分。
大酋长心中所猜测的兽人族群的遭遇，似乎也传到了娜娜的脑海中。她扶住了李奥，一只手捂在胸口。
李奥赶忙侧过身子，让娜娜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莫名的觉得愧疚的很，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蒙尔多微微愣了一下，因为娜娜说出的感受，正是他此时心中的情绪。
如果当时不是他一意孤行的和威尔勒尔战斗，也不会被他用奇怪的手段封印在这里，有他支撑的兽人一族，无论如何也能如同精灵一样找到一片远离人类的居住地。所以他才对当年辜负了大酋长名号的举动感到愧疚。
蒙尔多收敛了情绪，说道：“很抱歉，我想这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个孩子的共感能力很强大，我的心情一不小心就影响到她了。”
“共感能力？”这还是娜娜第一次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地方。
不。
李奥想起来了，早在组建团队时，娜娜的特异之处便已经显现出来了，那时便只有她能看到恩特身后的阿兰朵。
“没错，能够感知到其他生命的思想和情绪，并将它映射在自己的内心之中。这种能力和力量无关，只有最单纯和善良的人才能拥有这种罕见的天赋。”
蒙尔多位高权重，此时心里突然经历了大喜大悲，一腔矛盾的情绪无处宣泄，此时突然有人能够对自己感同身受，心下难免对娜娜多了几分好感。
李奥看了看放松了下来的蒙尔多，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和死亡的威胁感似乎少了很多。
“你看起来也没有传言中那么残忍专横。”
“传言？”蒙尔多来了兴趣，问道：“传言都是怎么说我的？”
“他们说你残忍嗜杀，动辄屠村屠城，不留活口，是五大种族的君王中最残暴的那一个。”李奥想了想，放下了剑，继续说道：“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有点慈眉善目的样子。如果你肯把你两颗獠牙刷干净就更好了。”
蒙尔多温和的笑了一下，就如同一个普通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
“他们说得倒也没错，但是那只是我身为酋长时的模样。若是你以后也领导一方势力，那你就明白了，一个王者的形象并不总是能轻易塑造成自己想的那样。”
“那您现在，是一个王者，还是一个老人？”
蒙尔多指了指周围的兽人，说道：“一个有点悔恨的老酋长。”
李奥顿时苦笑不已。
这个蒙尔多看来是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了。
“既然您现在还不想杀我们，不如给我们好好讲讲这片禁地？好歹让我们知道我们死在了什么地方。”
“举手之劳。”
蒙尔多将一只手平平的放在了空中，一点点水流渐渐在他的掌心汇聚了出来。
“水？”李奥惊讶极了，打开了腰间的水壶。
水壶里的水一碰触到空气，便受到了一股无形的牵引飞向了蒙尔多的手心。
“这里不是号称水源绝地吗？”
“那是因为我把这片封印之地的水源全部都摄取了过来，用以对抗封印了。水，本就是生命的源头，力量的起源，它其中蕴含的能量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当年我和威尔勒尔交手，一招落败，被他封印在这里。威尔勒尔用的那个封印巧妙的很，他利用了某种规则，让兽人圣地成为了一个对能量和物质有着双重吸引力的奇点，以至于封印无时无刻都在被加固，甚至在可以预见的某一天，当这个封印吸收的物质和能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封印便会向内坍缩，将这个封印内得到所有东西压成一个实心的小球。”
“真是天才的创意，这一方法无形中绕过了传统封印法中，封印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效力减弱的问题，这一手足够让当时的所有施法者感到羞愧，哪怕现在，我也没有破解的方法。”
“好在这并不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四百年前，虽然威尔勒尔先一步踏入了诸神与传奇的个体伟力之中，但是我们其余四个种族也不慢，仅仅一两年后也纷纷掌握了诀窍。而踏入诸神的领域，最大的好处不是对普通人压倒性的优势，而是可以和巨龙做交易。”
说完，蒙尔多的手里的水泛起了一丝黑色的光芒。
“黑暗能量。这是巨龙能够赋予其它种族，却偏偏自己不能使用的力量。”
“在这次交手之前，我们便已经和一只巨龙达成了协定，所以那个名叫格里尼奇的小家伙总是固执的认为他是兽人的主人。但是兽人从来不向任何人屈服，我们只是在利用它。”
“凭借这份异界能量，我们从水源中分解出能量，成功的抵抗住了封印的收缩。但是封印之地中的水源总归是有限的，在二十年前，我们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而在三年前，我们筹备的逃离计划更是受到了一位意外而来的传奇的致命打击。”
又是二十年前，又是三年前。
李奥皱紧了眉头。
“好在一年前，这头倒霉的巨龙受到了圣地中残留的巨龙气息的牵引，跌入了封印中，我们靠着他吸引水汽的能力，将原来的逃离计划再次展开了，并且利用他能量化的躯壳，短暂的破开了封印，送出了大祭司和尤格里。”
“现在的话，他们应该已经接触到外面的封印钥匙了吧？”
蒙尔多刚说完，整个封印之地便开始了一阵剧烈的摇晃，明亮的夜空暗淡了下来，天空中出现了几条镜子裂纹一样的痕迹。
蒙尔多看着空中封印崩裂的前兆，放声大笑起来：“威尔勒尔！我们兽人的先祖，终于要回归现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