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到了捉迷藏的时辰,候卿便又躲到了银杏树下,却见昨日还油绿的银杏竟已泛黄。九黎并无银杏,只有红枫与紫槭,且一年四季皆是一种颜色,而不周山上更是四季如春花开不败,故而候卿并不知树木的四季变化,只当这是棵灵树,并未放在心上。
赤娆果然又未寻着他,不过今日赤娆并未到处乱找,索性等在了不周山结界处,准备将他逮个正着,因她昨日遍寻整个不周无果,尔后候卿骤然出现时,便是先出现在了此处。
候卿能感应到赤娆就在附近,不过反正也未影响他神修,便也不去管她,自顾自开始神修了起来。只是攻防神术都练了个遍,赤娆仍未离开。候卿倒也不着急,想起御灵飞行,便开始自己琢磨了起来。
候卿催动神力,照着先前看到赤娆的样子,将土灵化为双翼,安在背后,继而将神力作用于双翼,催使双翼飞腾。却发现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做起来着实不易,且不说神力如何着力,便是准确作用在了双翼上,也很难维持平衡,如何御使灵翼凌空又要让土灵附着在背上不被拔下,极其考验神力操纵。
候卿试了无数次,都未能成,不是飞不起来便是折断了土灵翼。不过对于神修这事,候卿倒是从不冒进心急,遂继续沉着静心,徐徐图之。
为避免外界景象打扰,候卿神修时都是闭着眼的,也不知练了多久,就这般屡试屡败、屡败屡试,终是摸着了一些些门道,他已能将神力一分为二,一道引灵翼往上升腾,一道压着灵翼附着在背上不被上升之力扯落。只是他还不能操控至得心应手,灵翼倒是不会再被扯落,但也只能扑腾两下,并不能真的飞起。
不过有此成效,候卿倒是有些欣慰,想着不可消耗过度,循序渐进为好,这便又以守御神术将神力恢复了七八成。
待候卿睁眼看时,已是天黑一片,遂感知了一下,发现赤娆已不在结界处了,候卿便回了寝殿。
自此,候卿每日午后这一个时辰,便会躲在银杏树下神修,赤娆一开始会候在结界处,但每次都待至天黑还不见候卿身影,后来赤娆便只能候在寝殿门口,看到候卿回来,便会缠着他说会儿话,但碍于时辰,只能说个一时半会,就不得不离开了,对此,赤娆亦是无可奈何,身为帝姬,总不能伤了风化。
候卿倒也不再躲这一会儿的功夫了,反正他就似块木头般立在那,也不搭腔,直等到赤娆将话都说完后郁郁离开,才又回寝殿继续神修。
如此又过了月余,候卿日夜苦修之下神术可谓突飞猛进,如今他已彻底学会了御灵飞行,而他攻防契合的程度也已练至了极致,眼下他正试着又一次挑战接下阎正的中阶神术!
只见他的土灵箭正挡着阎正的土灵锥,土灵四溅,便见阎正那些溅开的土灵皆在瞬间重聚,同时反缚上候卿的土灵箭,猛攻向候卿!而这次候卿被溅开的土灵竟也未立即散去,而是在……缓缓重聚!
候卿不断催动神力作用于那些碎灵箭,可他总觉着神力与碎箭间好似有层隔膜,神力冲击多次皆突破不了,碎箭终是不济而散落于地。候卿倒是毫不气馁,便在碎箭消散而去的当下,候卿将所有土灵箭瞬合化为土灵网,将缠缚其上的阎正土灵猛地震了一震,而阎正立即又将土灵锥变化为土灵剪,向候卿的土灵网剪去!候卿遂瞬将土灵网收回,守御盾立现,将土灵剪挡了一瞬,便又瞬化为土灵石,猛砸向那剪子!
如此,师徒俩的土灵化物千变万化,互克互斥,只是阎正的土灵化物都是源自同一招神术,不额外耗费神力化物,但候卿的每一招土灵化物却都需耗费神力,只是他出手极快,看上去便好似是神术自身变化一样,若非所含神力有差,阎正都差点以为候卿无师自通了中阶神术!而且候卿在不同攻击神术的间隙,还要穿插守御神术,这速度着实令人乍舌,纵是再天赋不凡,也是要下一番苦功的。
便在此时,“砰”地一声,候卿的守御盾碎裂了开来,而他已然神力耗尽,无法再使神术了,便在他以为这次又要以失败告终之际,守御盾虽彻底碎落消散,但阎正的土灵却也竟未再攻来,反而亦消散而去了。
候卿顿时眼神一亮,本已累瘫在地的他立即跳将起来,嘴角一扯,难得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低吼道:“我挡住了中阶神术!我挡住了!”继而一下子冲到了阎正面前,一脸兴奋:“你看!你看!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学中阶神术了?”
这一刹,候卿终是露出了一些孩子心性,目光如炬,纯粹而清澈,看得阎正不由一怔,他头一次觉着,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个孩子,而且他的天赋在整个共工氏族绝对堪称第一,勿话句龙,连共工都无法比拟。
然而,论出生也好,性情也罢,他始终不能让候卿成为共工氏的主神,更不能成为治理一方的佐神!既是如此,又何必让他拥有傲视群雄的实力?!实力愈强,心气愈高,到时候若不能如意,保不准会惹出甚祸事来。
阎正心里踌躇,有些出神,故而一时间不置可否,看得候卿心里一沉,脸上兴奋之情缓缓敛起,又渐渐变回了一脸的冰冷深沉,气道:“你,你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放肆!”阎正一听便怒了,斥道:“吾是师父,怎么神修吾说了算!来不周山都已好几个月了,你还是这般目无尊长!神都做不好,还练甚中阶神术,有害无利!”随即对着候卿手一扬,候卿立时觉着身负千斤一般,忍不住便要跪倒在地,但他心里有气,硬撑着不让膝盖落地。
阎正看着更怒,便将他赶出了戒律殿,他在候卿身上设下的神禁术需得一个时辰才能解除,他倒要看看候卿能撑多久!
候卿弯着腰哆哆嗦嗦地从戒律殿出来,殿外诸神一看,便知他又受了罚,已然见怪不怪,句龙处的弟子更是没有多看一眼。
便见子彦已候在殿外,候卿至今还未与子彦说起那日无意窥视一事,本想道个歉,又不知从何说起,况且他一直忙着躲赤娆,也未寻着机会,每次在殿外相见,又恐被阎正听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如此刻,候卿还是选择了三缄其口。不过子彦倒是一如从前,不见任何异样,眼下冲他无奈一笑,又安慰了两句,才进殿去了。
候卿神力消耗过度,又身负千斤,想着应是过不了崖,便就地坐下使出守御神术恢复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便觉另有一个守御球罩在了他身上,候卿睁眼一看,原是句龙。候卿并不想在此处多呆,故而也未推辞,对着句龙一揖示谢,便继续恢复起来。不出三刻,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催动神力,奋力跃过了崖去。
神力虽已恢复,千斤力却未散,候卿就这般来到了银杏树下,便见那虫蛹闪烁了起来,候卿知其惊讶,忍不住埋怨道:“分明说好只要我挡住了中阶神术,就能开始学,堂堂上神出尔反尔竟还有理罚我……”
不知不觉间,候卿竟说了许多,从阎正说到赤娆,把来不周后的不忿苦恼诉了个痛快,说着说着,连千斤力失效了都未察觉。候卿平日里并不爱多说话,有甚心事都深埋起来,此番这一通倾诉,倒颇有了些一吐为快之感。
于是,候卿此后每日来银杏树下,除了神修之外,还会与虫蛹诉说一番,从九黎到不周山,见闻心得,都一一说与虫蛹听,这成了他每日最为放松的时刻,日积月累间,候卿已视之如友。
而阎正仍未教他中阶神术,仍在继续磨炼其初阶攻守神术、攻防契合及反应力,这些候卿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到得后来,他的守御盾已能与其攻术无缝衔接,在收攻术的刹那使出守御盾,看上去便好似攻防齐施了一瞬!他已完全能在中阶神术的攻击下全身而退,倾力之下,他甚至还能与中阶神术战上一战!
然而,便在他神术突飞猛进的当口,不周山上却出了件怪事,有几个土行弟子不知为何竟先后失去了土行灵力!
共工氏举族震惊,共工联同阎正、元智及灵均立即好一番探查,却并未查出任何端倪,那些失了土灵神力的弟子们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并未受伤,身上毫无痕迹,亦未留下任何气息,而不周山的结界也好,神兽也罢,亦都无任何异样,显然并非硬闯掠夺,他们的土灵便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们之间,除了都有土行神力,且都由子彦负责教习外,并无甚其他共性,神修的时日有长有短,神力有强有弱,天赋各异,性别各半。但都由子彦教习这一点也不能说明什么,况且子彦都是在戒律殿外教习,一旁还有跟着句龙神修的弟子们在场,而句龙亦未觉出甚异样。
诸神一筹莫展,不知因由何以避果,一时间不周山内神心惶惶。
“会否是……染了甚怪疾?”元智沉吟道。
阎正摇头,道:“我不信土灵会无缘无故消失,自神族拥有五行之力以来从未有这等怪疾,必是有甚外力所致。”
共工这回倒是与阎正不谋而合,敛起了平日里的懒散神情,正色道:“我亦觉得是外力所致,只是并无他族进入过不周山……我等再多加强些防卫,你们平日里也多关注一下各自弟子,看是否能有些蛛丝马迹。”
诸神应诺,不过阎正却是应得勉强,共工瞥了他一眼,不耐道:“你又有何高见?”
阎正也不客气,嗤道:“我氏族内没有外族?主神是在说笑么?”
共工知其意有所指,不悦道:“凡事讲求证据,你身为戒律神,怎可信口开河?!”
“我只是就事论事,又没有指证谁。”阎正义正言辞。
眼看着双方又要争论起来,元智连忙打圆场道:“咳,咳,眼下还没有任何头绪,也勿瞎猜了,还是先商议下如何应对吧。”
共工与阎正倒也没有再抬杠,一番商议下来,先由共工继续加强不周山结界,连神族出入都需有所感应,又多派遣不少神兽四处巡逻,而阎正、元智及灵均亦在各自神修山外设了结界,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