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释放了一只怪兽。”
科米想着。
用丝质手绢抹了抹额头,试图擦去并不存在的汗水,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好几次,所以坐在他对面的女子非常肯定他定然是什么都没有抹去的,只是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掩盖他的紧张。
北域伊尔加,科米奉命来到这里已经一年有余了。
一开始他只是前来整合一下罗伯特在北域布置的几步闲棋,然后让他们试着按照罗伯特给出的剧本进行一次彩排表演。
他回想起。今天早上装载“演员”的船只驶入伊尔加港。
但他绝没想到演出的结果竟让会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
夜。
喧闹烦躁。
火焰正在吞没伊尔加市政厅的尖顶屋顶,市政厅门前的小广场上,点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篝火的火苗窜起的高度竟然比四层楼的市政厅还要高。
肩扛弯刀的青年,拖着一个被殴打得浑伤痕的胖子,在围观人群的大声叫好或者喝骂声中,走入广场,把胖子带到了火堆旁边。
胖子肮脏的红色外在拖行中被扯烂,露出来的丝绸衬衣更是没能坚持几步,便哭嚎着破裂,只剩下白皙的皮肤在广场粗糙的地面上摩擦,不多事地上便又多了一道血痕。
“加扎罗夫市长,快醒醒,大家都不急见你最后一面了。”
弯刀青年的头发蓬乱,随意在脑后扎成一团,蹲在昏迷的胖子旁,用弯刀的刀在胖子的脸上拍了两下。
见胖子还是紧闭着眼睛,男子手上弯刀一抖,血花飞溅,还有一只耳朵飞了出去。
胖子立即捂着残缺的耳朵哀嚎起来,肥胖的体尽力想要在地方翻滚,但是由于被另外两人用脚踩住了,于是只能将血糊糊的大脑袋左右晃动。
“果然还活着!早点醒来不好么,非要爷爷动刀……”弯刀男子将胖大的加扎罗夫市长从地上单手抓起来,伸脚踢在他的腿弯上,将他跪着按在地上,弯刀拍在头顶,强迫他低头。
加扎罗夫面向塞满了广场的人群下跪,背后的篝火火焰冲天。
“平等!”
有人大声喊着。
人群中前几排的都是一些穿各式盔甲的强壮武士,他们有个统一的标志,每人都带着一张笑脸面具,惨白的消瘦脸庞,挤出一个夸张的微笑,两个嘴角奋力上扬,连带着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也一同向上翘起。
“平等!”
笑脸面具武士们也大声喊着,整齐!有力!
笑脸面具的武士后,站着的是伊尔加的居民,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处在惊慌和恐惧中,不过其中还是有一些人兴奋得面部肌扭曲,跟着笑脸面具武士一同呐喊,狂得两眼冒火,也许只是倒映篝火的火光吧。
“我们要平等!”
民众们稀稀拉拉回应整齐的口号。
火焰中飞出一个人影,在人影离开之后,篝火也变得小了许多。
人影窜上高空,在空中爆出一个火环。
接着广场上突然动起来,从多个方向都有带笑脸面具的武士进入广场,每人都拖着一个曾经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
穿过人们让出的通道,这些笑脸面具武士将俘虏都带到了篝火旁,学着弯刀青年的样子安排俘虏跪好。
火环逐渐扩大,照亮夜空,人影却在缓缓飘落,最后落到了市政厅大楼的顶端。
焚烧市政厅的火焰像是被当头泼了水,火势突然就小了下去,然而在火光的映照下,楼顶之人却显得极为高大。
“今天!我们复仇军来到了这里……”
屋顶的人影开口说话了,确实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
“我们,曾经和你们中的许多人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我们不富裕,也不强大。
租种着贵族老爷们的土地,期待上交地租之后还有足够全家人生存的口粮,若是能多出余额,便小心翼翼地存好,好去镇上买上几尺斯图亚特生产的柔软棉布做衣服。
在贵族老爷的工厂工作,每天劳作十多个小时,等到下工回家便累的倒在木板上不想动弹,最为期待的是发薪,那时若有余钱还能去酒馆喝上几口啤酒。
即便是有幸突破超凡的人,不过是将里弗尔换成了银币,将酸涩的啤酒换成了甘冽的葡萄酒,将斯图亚特的棉布换成了南方的丝绸。
最终,我们依然是一无所有,除了更为艰难地活着。
芸芸众生的付出与回报理应是对等的。
为什么我们如此努力地劳作,却依然辛苦地活着?”
女子的演讲停顿了,虽然距离较远,但是广场上的每个人都觉得楼顶之人正在用冷冽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那么为什么这些贵族生来便不需要劳作,却锦衣玉食地生活呢!
他们有现成的方尖塔名额可以突破超凡,而我们平民子弟即便天赋足够,却依然需要签订几十年卖契从他们手中购买名额?
凭什么土地都是他们的?我们只能租他们的土地种植粮食!
既然土地是他们的,为什么帝国的税务官,依然要我们这些平民来交土地税?
谁的土地谁来交土地税!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只因为他们是贵族,是皇室的亲戚,便可以免去商业税,人头税和关税。
且不说贪官污吏的盘剥,只说税收这一条,我们平民创办的工厂需要缴纳大量赋税,而贵族老爷们的工厂什么都不用交,如此一来,我们又怎么能竞争得过这些贵族的工厂呢!
平民的工厂和作坊全部倒闭之后,他们不仅提高价格,而且减少工人们的工资。
贵族们和官员们把每一个里弗尔,每一个银币都弄到了他们的口袋中。
他们居住华丽的大宅,有美丽的女仆侍奉,上穿着的是手工刺绣的精美服装,在富丽堂皇的宫中吃着异兽灵植。
当我们在田野里,在工厂中努力劳作的时候,这些贵族老爷们又在干什么?
他们在举办奢华的舞会,在乡间狩猎兔子野鸡,在帝都一掷千金购买各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奢靡玩意。
最醇的酒,最香的茶,最美的女子,这些都是贵族老爷的,和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税务官却天天缠着我们平民。
我记得二十年前,北域的一亩地只要交一个银币的土地税,这些年土地税节节攀升,现在一亩地都要交三个银币的土地税。再扣除交给贵族老爷的地租,种地的收入难以养活家人。
繁重的税收将我们从家乡的土地驱赶到城市工作。
我们不够努力么?
我们没有工作么?
为什么即便努力工作,却什么也得不到,除了累垮了的体?
而他们却能享受一切?
这公平吗?”
楼顶的女子大声发问。
“不公平……”
人群中有个怯懦的声音说道,并不响亮,话语到了末尾几乎都听不见了。
“不公平!”
有人急促喊道。
“不公平!”
许多人的声音汇到了一处。
“我们要平等!”
一个面具武士敲击铠甲,将手中的武器高举。
“我们要平等!”
面具武士们齐声高喊。
“我们要平等!我们要平等!我们要平等!”
广场上的人,无法靠近广场而在附近街道张望的人,推开自家窗户遥望火焰中的市政厅的人,所有人的声音终于聚集到一处,口号声传遍整个伊尔加城。
跪在地上的市长加扎罗夫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失去耳朵而疼痛的,还是被市民们所震慑,裤子湿漉漉一片流到广场的地面上。
女子平摊两手向下压了压,吵闹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
她继续用富有磁的声音说道:“今天,我们复仇军来到伊尔加,便是惩处这些剥削和压迫平民的贵族和官员的。
我们向贵族拔刀,我们向官员拔刀,我们向阻扰我们的人拔刀。
城卫队,他们阻止我们惩处这些劣迹斑斑的贵族,于是我们将他们砍了。”
女子遥指码头。
这些带着笑脸面具的武士,便是从码头登陆,一路杀入城中。
伊尔加承平许久,所谓的城卫队也只有缉拿盗匪的能力,在一帮强大狠辣的战士面前一触即溃。
高端战力也无法抵挡这些面具武士。
楼顶上的女子以一敌二击杀了两个宗师,分别是城卫队长和亲王府的首席供奉。
这样一来,伊尔加城仓促组织的十来个宗师,很快便纷纷落败,几人被杀几人投降被擒。
剩余的城卫队便集体投降了。
面具武士们先占领了各个城门,接着在城中四处抓捕贵族,并且要求大家来到篝火通明的广场。
女子将目光收回,继续说道:
“但是,我们不会向被压迫的平民拔刀,而且我们还会将这些贵族们从大家手中巧取豪夺的得来的财产分给每一位伊尔加的平民。
今夜,我们查抄我们的敌人,明天清晨我们将在广场分发战利品。
这些都是你们曾经辛苦付出的补偿,欢迎大家明天来领取。
我们复仇军,全部来自平民,为了共同的理想聚集在一起,我们可能没有城卫队,没有军团那么强大,但是我们有信念,有勇气,我们团结一致,便坚不可摧。
各位伊尔加的平民兄弟们,团结才能让我们强大,就像协同源能技那样,十个人可以发挥百人难敌的战力,团结才能帮助我们获得力量,这力量可以让我们从贵族老爷手中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和我们团结起来吧,我们是复仇军!我们向一切不公平复仇。”
广场突然安静,接着排山倒海声浪传出:
“复仇!”
“复仇!”
……
望着对面恬静温婉的漂亮女子,科米脑中却只有千万人一同高喊复仇的可怕场景。
“她,是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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