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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个农人的故事

刀与剑与骑士团 三教徒 4533 2021-12-01 10:23

  农夫眼见的奥兰多真的停下了脚步,并且愿意放下自己手中的剑跟他谈谈,于是便干脆将自己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跟他讲了个痛快。

  农夫本名里拉,是个莫吉亚镇子附近一个庄园的农夫,话说回来,他原本的领主老爷也是一个骑士,而且出身平民,对他们的生活可谓是照顾有加,甚至带头侍弄庄稼,简直都不像是一个老爷。庄园里面年年丰收,大伙都过上了几天富裕日子……

  但这位平民出身的骑士远征归来的时候,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再娶的意思,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在老骑士死后,庄园很快变成了一处无主之地。一个富有的伯爵贿赂了一下帝国的官员,一口气补交了十五年的税务,想办法让自己的一个儿子当上了庄园的主人,还得了一个“男爵”的封号。

  讲到这里,农夫原本平静的语气出现了变化,他明显的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那个浑小子平时就只呆在他父亲的领地上,一年里来庄园上四次,而他每次都只干一件事,收税!”

  “春粮要征税,夏粮要征税,秋粮也要征税,冬天的时候还有柴火税,磨面粉和烤面包征税征收两次……”

  “不仅仅是征税,而且随着这个混蛋的年龄逐渐增大,今年春天的时候他还要征收‘初夜税’——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强暴我的女儿而已。”

  奥兰多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他从来没有想到贵族还能做出如此不齿的事情,当然,他也不会仅仅听信这个农夫的一面之词,在那些看似老实的农夫里面,也不乏狡诈之辈。

  “一个女人的初夜税要一个金币,我的家底已经被之前的税务掏的一干二净了,大人。”

  “所以,你杀了他?”

  当奥兰多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农夫里拉的身体却突然软了下来。

  “并不是我……大人,是我的女儿,布林莱塔。正如她的名字,一个鲜花一样的姑娘。在那个牲口一样的男人对她在夜里施暴的时候,她锁死木门,然后用他带来的蜡烛点燃了屋子……”

  “等到太阳再次生起的时候,从城堡来的卫兵们急匆匆的赶到了庄园,他们翻遍了整个屋子,就只得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

  “我知道自己摊上了案子,毕竟我是女孩的父亲,这没有办法。但我并不为我女儿的行为感到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为她骄傲,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耻。”

  “但我也不打算继续反抗了,我,一个农夫,没办法跟领主大人对着干,在我准备自首的时候,一个跟您一样骑着马的骑士来到了庄园……他们认定了这是我们庄园的一次阴谋,做为惩罚,卫兵们计划将我们的家园直接焚毁。”

  “大人,您看看吧,这就是庄园里面仅剩的几个男人了。我们不愿意束手就擒,于是便合力干掉两个卫兵从中逃了出来,只是可怜我那女人……”农夫的叙述有些断断续续的成分,当他讲起来之前的那段经历的时候,稍微给人有些闪烁其词的感觉。

  奥兰多知道真相可能不像是农夫说的这样简单,但恐怕也很接近了。作为一个领主家里的儿子,他也曾经听闻过一些领主的野蛮行径。看着这帮手持农具的可怜人,奥兰多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自己无依无靠的童年,那时候的他还不是一个贵族,靠的就是这些农夫们的施舍,朦朦胧胧之中,他隐约想起了当年供他吃喝的那几位大叔,大概也是这几个农夫现在的样子。但这些人毕竟是杀害了自己的领主,这是一个很严重个过错。

  奥兰多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草地,然后又转过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盔甲,最终他将手中的骑士剑归到了剑鞘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萨丁在上。我不想听你华丽的辩解,平民。无论如何,你是一个杀掉了自己领主的凶手,我不会成为你们的保护人,我劝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罢,奥兰多慢慢的从林地里面退了出来,继而翻身爬到了马背上,从马背上驮着的行李中取出一个水囊来,痛饮了一大口。他缓缓的策动自己的马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依旧站在树荫下的几个正在舔嘴唇的农夫,将自己手中的水囊朝着他们丢了过去。

  “接着,这算是我作为旅行者对你们的一点馈赠,喝完这瓶水之后,你们就沿着路往西跑,明白吗?越往东,这些庄园主的力量越强,越往西的地方,那边就不归他们管了。西边是塞普鲁斯人的地盘,那边的农场正在大开发,那边什么都不差,就缺像你们这样的农夫。”

  里拉接过奥兰多丢过来的水袋,朝着他奋力的喊到

  “大人!我们还没请教您的名字呢,您总得给我们留个报恩的地方!”

  奥兰多转过身,默默的竖起了一面旗帜,那是一面染上了深绿色颜料的盾牌旗。

  “我的父亲跟你们家的领主都一样,是在海那边南征归来的老骑士,如果真有什么要感谢的,那就去谢你们家曾经的领主吧!”

  里拉离开转过身,将手中的水囊在递到几人的中间,他们一人痛饮了一口,然后将水囊举起来,放在一个能叫他们都瞧得清楚的位置,他严肃的宣布道

  “你们都要记住,你们这条命是里斯特庄园的骑士救下来的,而他家族的旗帜,是一面染成绿色的盾牌,今后无论你们跑到哪里,过上什么样的日子,都不能忘记,懂了吗?”

  几个农夫看着那只水囊,刚刚补充过水分的眼角分泌出一些液体来。不消里拉多说什么,他们之间任谁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在他们的眼里,这原本普普通通的水囊甚至有了些许神圣的感觉。他们已经从庄园里跑出来了好几天,而这个骑士是唯一一个给过他们善意的人。

  奥兰多骑着马继续前行,他感觉自己的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有一股气窝在心头,迟迟不能散去,就连对路上的景色关注都减少了不少,更别说是续上刚刚的遐想了。

  此时的太阳已经过了正午,这个散发着伟大力量的光源正在无可逆转的走向衰落。奥兰多不禁想起来了一个在《萨丁古书》中记载过的一个神话故事。

  曾经有一个天神的儿子,只要有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他立刻就能变得力大无穷,而且刀枪不入,即使是什么都不吃也不会感到有什么饥饿,但每次夜幕降临,他就会恢复成为一个普通人。他热爱白天而鄙夷黑夜。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天神的儿子无可逆转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苍老,即使是太阳的神力照耀在身上的时候,能叫他的身体有所恢复,也无法弥补夜晚对他造成的伤害。因此,在他彻底衰老之前,他制定了一个宏伟的计划,他想要追上天上的太阳,这样人间将永无落日,不仅仅是他可以青春永恒,就连世间的凡人也能同样的得到很大的好处。

  他展开了一场追逐太阳的旅程,途中所有的村子都在为他加油鼓劲,阳光一直照耀在他的身上,使他的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然而,在他即将要赶上太阳的尾巴的时候,过度充分的神力却将他直接变成了一滩灰烬。

  萨丁言:日既有升,势必有落,此真言尔必不可违也!违者恐天神之怒。

  想到故事末尾的真言,奥兰多不禁打个了给寒颤。

  他知道,自己亮旗的行为是在给自己和家族招惹麻烦,万一那些农民把他供了出去,虽然对家族虽然远远称不上什么灭顶之灾,但肯定也会招惹一位伯爵的记恨,不杀掉他们已经算是仁慈了。

  而他对这些农民又只是采取了一些微乎其微的帮助,所谓的指一条活路同样也是凶险万分。从莫吉亚小镇前往塞浦路斯,即使是昼夜不停的走,都要整整一个周的时间,更况且那些人还要躲避他们口中的佣兵呢?

  想到这里奥兰多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愈发的寒冷起来,初夏的夜晚明明正是暖烘烘的时候,但吹进衣袖的冷风却依旧叫他冷的要命,仿佛只有大出一身热汗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才能让他的心里感到一丝慰藉。

  如果天上能下一场雨就好了。

  奥兰多不知怎么的,突然生出这样的一副莫名的期盼来,他看着阴沉下来的天空,仿佛只要再过一秒,世界就会暴雨倾盆。

  但令人遗憾的是,傍晚的流风干干的,它轻轻的吹过人的手掌和脸颊,叫人觉不出一点点水分。马蹄在裸漏的土地上踏过,还能不时的扬起些许的尘埃。

  时间飞逝,在太阳迈入山的那边之前,奥兰多终于赶到了计划中落脚的地方。在他的印象中,那里应该是一个繁盛的村落,而现在却变成了一片焚烧成焦炭的废墟。

  “该死的,我怎么就没有先问问那些人是从哪来的再动身呢?”奥兰多从地上捡起来一块几乎还在冒烟的木板,有些苦笑不得的说到;“难不成第一天出门,我就要露宿街头吗?”

  此刻,皇宫的宫门紧闭着,曾经年轻过又长大了的陛下躺在床榻上,几个头上冒着白毛汗的修士来回奔走着,他们已经乱作了一团。一位头发和胡须都变成花白的老人呆呆的坐在门口,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上宫相,竟然还能等到这么一天。

  即使是隔着一层华丽的绸缎被,田森照样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大家都知道,现在做的不过是一些面子工程,好叫死者临死之前感觉到自己仍然是再被人照顾着的,这样能走的更安详一些。

  虽然本来是出于一个赌约,田森才来到这里任职,但十几年的工作事实上已经将他和这座皇宫联系在了一起,皇帝虽然至高无上,但离开了首相和一众官僚的帮助,照样没办发管理如此之大的领地。

  “当国家还处于王国阶段的时候,陛下的特使只需要骑上一匹快马,十天之内就能在整个国家内传达陛下的旨意,而现在陛下的命令仅仅是从深宫之中走到阿巴斯奇亚城镇,都需要整整三天的时间。”

  将诺丁皇帝累成这个样子,以至于生一次小病便不治身亡,田森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失职了,他想要在操办完诺丁的葬礼之后,便引咎辞职,但他的身边还没有任何一个能掌握帝国的副手。

  “取一瓶清水来!”为首的修士在做完最后一次祷告之后,伸出手小心的试探了一下诺丁的脑袋,依旧烫的像是烧熟的铁块。

  他身边的助手当即从一旁的水池中盛出来了修士长所谓的清水,然后将这杯水倒在了诺丁的脸上。在他们期许的目光下,诺丁皇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前所未有的舒适,一股暖流闲散的汇聚在了身上,高耸的宫殿顶部再也束缚不住他正在逐渐便的轻盈的身体,似乎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在朝着他招手。

  诺丁本打算直接过去跟那些人一起飘向天空,却没有想到最后一人的面孔竟然是他三十多岁的父亲。虽然他还带着一面银白色的面具,但诺丁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的身影。

  “父亲?”诺丁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了声,这一出格的举动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向他投出惊异的目光。田森涨红了脸,他咚的从房间的角落里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说到“陛下,先帝已经过世十几年了。”

  田森的话才是真的在诺丁的心里破了一大盆冷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开始剧烈的旋转起来,最终再次钻入了一个了无生机的躯壳里。诺丁有些羞恼,但在看清楚了发出声音的人之后,立刻又换上了一副和蔼的强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也有可能是他的身体不再能支持他有什么发脾气的力量。

  “首相大人,真是教您看了笑话。谢谢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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