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时间,卡尔的烧退了,天亮时,他还有力气坐起来喝了点粥,然后又继续睡去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奥黛丽安排诺兰医生去休息,转身对肖恩道:“肖恩,你也想休息一下吧?这次幸亏了你,不然我都不该知道怎么办。”
她一脸憔悴,还有心累。丈夫死后,她一人之所以能支撑下来,就是为了看到卡尔长大成人继承家业,现在得知波西这个她曾一度十分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心如刀割。
当诺兰医生被管家带下去的时候,她扑到肖恩怀里,痛哭起来。
这个胸膛很宽厚。
肖恩尴尬地拍着她柔弱的肩膀。
奥黛丽哭够了,这才意识到不妥。她慌张地直起身子,勉强道:
“对不起,肖恩,我失态了。”
“不,夫人,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我仍然不相信波西能够干出这么卑鄙和阴险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肖恩道。
“为了爵位,为了那些名位,古往今来发生的那些卑鄙和龌蹉的事还少吗?我只是未想到,波西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天呐,这居然发生在我的身边。”
女人都是感情动物,她们总是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要么特别喜欢你,要么转眼就特别恨你。
显然,奥黛丽无法原谅这种背叛。
“不管如何,我和卡尔都要坚强地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我们还要好好地活,一定要让那些阴谋家彻底失望,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蔑视!”奥黛丽道。
“一定会的,我相信。”肖恩道。
越是与这个女人相处,越是觉得这个女人内心的坚强。
“肖恩,你去休息一下,管家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房间。你是卡尔的教父,这座城堡里有属于你的专有房间。”奥黛丽道。
“好的,那你也要注意身体,一会让仆人来替你。”肖恩点点头。
“不,只有守在这里,我才安心。”奥黛丽道。
见她意志坚定,肖恩不再劝说,转身向房间外走去,忽听奥黛丽在身后道:
“谢谢你,肖恩!”
罗恩堡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这不以肖恩或奥黛丽的意志为转移。
可以预料到的是,普瓦图上流社会的人们,都在私底下议论罗恩堡发生的事,这将会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事情。
脸上长麻子不要紧,只要长在别人脸上就好。
关于波西-罗宾逊,则是话题的主角之一。舆论不仅将他塑造成一个阴谋篡夺侄子爵位的野心家,还有好事者把他描绘成一个贪图寡嫂美色的卑鄙小人。
事实上这些事情,在贵族中并不少见,每隔一段日子就换一个主角,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是波西-罗宾逊。
名利就是一种鸦片,会让人上瘾。
关于波西-罗宾逊的下落,无人知道。还有那个叫布朗的医生,肖恩要求地方巡警严密追查,审讯了波西的仆人,走访了波西最近接触的各色人等,并没有得到有用线索。
波西失踪了,他或许是意识到处事不密,畏罪潜逃了。有关他的画像和通缉令将在一个星期内将贴满了热那亚的城市和乡村。
波西给肖恩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肖恩一度认为这是一个善于逢迎尖酸刻薄的家伙,但相处之后,肖恩又觉得波西是一个特别真诚的人物,他不惮于表达对一些事情和一些人的最直接的看法,这些看法往往一针见血,让肖恩有知己之感。
这就让肖恩感到很困惑的地方,人性也许就是这么复杂的。杀人魔王也许是一个艺术家。
唯一幸运的是,卡尔-罗宾逊这位罗宾逊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在诺兰医生的精心救治下,终于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他还很虚弱,如果以后好好修养,大概率会恢复跟同龄人一样的身体状态。
见卡尔恢复了不少,奥黛丽也终于偶尔露出一丝笑容,肖恩这才放心地离开罗恩堡。
在城堡前的十字路口,扬从另一个方向骑马过来禀报:
“大人,我们的人看到戴利出现在波西-罗宾逊的家。”
“带路!”肖恩命道。
奥黛丽站在城堡的窗前,看着肖恩在手下的簇拥下骑马向北边奔去,消失在北边的丘陵之外。
远方的海平面上,一轮红日初升,投身在骑士们的身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波西拥有一个小庄园,这还是他从自己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离罗恩堡并不远。奇怪的是,奥黛丽析产的时候,他拒绝接受新的财产赠予,那是一笔真正的财富。
肖恩赶到时,戴利正亲自搜查这座小庄园。在这之前,这座庄园已经被地方巡警封锁了。
看着客厅桌子上摆着的小钱柜,还有几张债券和买卖契约之类的东西,肖恩皱着眉头。
“看来,波西走的很匆忙?”肖恩直接问。
对于肖恩的到来,戴利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很遗憾,罗宾逊家族会出现这样的事。我听说先伯爵在世时,治家颇为严谨。”
“戴利局长,作为罗宾逊家族的邻居,同时,我作为该家族未来继承人的教父,希望秘密警察尽快找到波西,因为我可以预料到种种与事实相差甚远的谣言会传播出来,这会有损于罗宾逊家族的声誉。”肖恩道。
“子爵,秘密警察当然会追查。不过,我们跟巡警不一样,他们是按照投毒与谋杀来追捕嫌疑人,而我们则是在追查乱党。”戴利道,“你知道,秘密警察的职责是什么,我们打交道的是乱党、嗜血者这些阴暗的家伙。”
“波西是乱党份子?”肖恩以为自己听错了。
戴利让人拿来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生肖蛇的面具,他甚至还把面具戴在自己脸上试了一试。
“真神党所从事的是阴谋叛乱的卑鄙之事,他们就是一群躲在阴暗之处的老鼠,知道我们一直在追捕他们。所以他们即便聚在一起密谋,也会戴上生肖面具,甚至在成员之间也相互保密各自阳光底下的身份。”戴利解释道,“其中生肖蛇的乱党高级成员,负责的是暗杀和情报。这目前还是机密,希望子爵大人不要外传。而我手上这副面具就是在波西的卧室里找到的,在之前地方巡警的搜查中被忽略了。”
“我明白。”肖恩道,“局长,你凭这副面具就判断波西是乱党,恐怕太武断了的吧?”
戴利奇怪地看着肖恩:“子爵,我以为愤怒会让你失去判断力。这确实不能,但对我来说这重要吗?你能解释波西为什么会逃走?”
戴利继续说道:“穆尼埃校长被害的前一天晚上,也有人看到一个拥有这种面具的陌生人出现在普瓦图大学附近。”
“那个陌生人的画像我好像也看到过,维希镇也张贴了,跟波西长的完全不一样。”肖恩质疑道。
“的确如此。”戴利道,“子爵,但凡有一种可能我都会特别注意的。宁可弄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这是秘密警察的原则。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波西。”
“还有那个布朗医生,我们发现他上吊自尽前,大量饮酒。实际上,根据我们的调查,布朗医生从不喝酒。这显然是有人灌醉了他,然后把他吊死。你记得那次真神党在数千人的面前抢走绞刑架下的同党吗?事后我的密探曾经与疑似其重要成员交过手,我确信那人受了枪伤,就在刚才我得知,波西也是那个时间把自己的手弄伤。这难道也是巧合?”
波西手上受伤的事,肖恩是知道的,还曾经开过玩笑,他本以为这只是豪门恩怨,如果真牵涉到真神党,事情就复杂了。
“我还是想不通。我们假定波西是真神党份子,而且是负责刺杀的高级成员。那他事先买通布朗医生,好方便给罗宾逊家族的继承人长期下毒,最后又把他干掉,自己又逃走了。”肖恩摇摇头,“他把面具放下,还让你们找到面具,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戴利局长,你有没有注意到,波西是五天前的夜里跟两个陌生人一起离开的,难道不可能受人挟持?”
戴利道:“你的意思是说,波西并不是凶手,乱党份子将他掳走,让他无法自辨,就是故意让他背下这个罪名?”
“这难道不可能吗?”肖恩反问。
戴利忽然一笑:“看来,子爵是真的将波西当成自己的朋友。”
“坦白地说,我害怕失去这样的一个朋友。正因为如此,背叛的代价会更加高昂。”肖恩承认道,“如果真相让我失望,我只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铅弹有时候比千言万语还要可靠的多!”
肖恩的语气冰冷,连戴利都觉察到肖恩心中熊熊的怒火。
“做您的朋友,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因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讨厌背叛!”肖恩正打量波西的小书房,他回头对戴利道,“相反,我很尊重我的对手。当有人挑衅甚至要干掉我时,我要试着为我的对手设身处地地着想,了解他的喜好甚至忧愁,只有这样你才能抓住他的弱点。尊重你的敌人,就是对自己的保护!”
戴利心中十分惊讶,类似这样的话他似乎听某位大人物说起过,这位年轻的子爵应该来当秘密警察。
波西的书房不大,但很整洁,看上去也很舒适。
肖恩回头看了一眼戴利,戴利耸耸肩:“请随意,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别忘了告诉我。”
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哲学、政治和经济学方面的书籍,从书籍的磨损程度来看,这反应了主人波西的喜好。
“波西-罗宾逊经常在公众场合说一些并不太得体的话,比如等级、革命之类的,这样的话不应该出自一个罗宾逊家族成员的口。”戴利道。
肖恩对此不太认可,在公开场合,波西的表现恰恰相反,这也是波西自己坦承的。看来波西在某次很私人的场合所说过的话,被人检举了。
肖恩突然蹲了下来,他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小玻璃瓶。
“局长先生,你见过这样的瓶子吗?”
戴利不明白:“难道我错过了什么?”
“我在北方曾经剿灭过一支匪帮,这个匪帮为害一方十多年,我在战后发现他们的首领和主要头目都吸食一种药物,就是用这种小玻璃瓶装的白色粉末。这种被称为‘神仙粉’的东西,是一种可怕的药物,吸食者会上瘾,一旦被断了来源,会死的很惨。这比鸦片可怕上百倍。”肖恩解释道。
“哦,‘神仙粉’我听说过它的可怕,但说实话在南方还是第一次见。”戴利道,他接过这样的小瓶子,对着阳光看着里面还残存的一点粉末,无奈道,“这样的玻璃瓶很普通,医生和药店里都有这样的瓶子,这很难追踪它的制造商。”
“如果波西也吸食这样的东西,他的命运将会很悲惨。”肖恩道,“另外我怀疑嗜血者参与其中。因为嗜血者控制普通人的手段之一,就是这种白色的粉末。”
“看来事态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戴利神色微变,点头道。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