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城中央,蓟州节度使府邸,一名全身笼罩于黑袍中的身影恭敬的站立在书房里,此时的他眼眉低垂,似是不敢抬头与他对面的中年人对视。
“阴鹫,发现小煜的行踪了吗?”说话之人一身金紫蟒袍,豹头环眼,讲话之时声如洪钟大吕,极具威势。
“探报说是九公子以行至城郊泗水桥上,相信不久就能到达府邸。”名为阴鹫的年轻男子斟酌了下用词,拱手沉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去暗中保护小煜,务必让其安全进城。”中年蟒袍男子挥了挥手,示意其可以离开了。
中年人挥动的手还未放下,就感觉一阵清风拂过,阴鹫原先站立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蟒袍男子无奈的笑了笑,显然早已习惯这阴鹫的雷厉风行。
蟒袍男子正是九公子娘亲的亲弟弟,他的亲舅舅,秦煜娘亲魏莱在妊娠过程中遭逢难产,号称全帝国医术翘楚的一众御医最终也没能阻止住这位贵妃的香消玉殒,而这也是秦煜往后体弱多病,成为皇城著名的药罐子的根本缘由。
魏阖身为一州节度使,手揽大权,在山高皇帝远的蓟州,他的一句话甚至比皇帝还要让人服从,妥妥的蓟州土皇帝,可惜魏阖生有三个女儿,就是没有一个带把的,这个问题他也很困惑,想我魏阖这十数年春秋也是雨露均沾,勤于耕耘,怎个就生不出个儿子来呢?
当年若不是姐姐的帮助,这蓟州土皇帝哪能轮到他魏阖来做,虽说蓟州土地不算是沃野千里,但蓟州人民善于经商,这些年倒也算是油水颇丰,光是他魏阖的兵马就已达十数万之众可谓是兵强马壮。
现在自己的外甥走投无路来投靠自己这个舅舅,他自然是满心欢喜,上次见到这个外甥还是五年前了,听说他要来的消息后,自家那三个丫头可是高兴坏了,整日就盼望着这个小表弟什么时候能到呀,府里没个同龄的男子玩耍,三个丫头又个性迥异,难与有共同话题,等到这个小表第来呀,估计是要上演一场精彩的争宠年度大戏咯。
这魏阖的三个女儿,大女儿魏天沐个性跳脱,别的女孩子家都是喜欢琴棋书画,养花种草之类的,偏偏这些在这位魏家大小姐看来都过于矫情,舞枪弄棒才是她的最爱,幻想着有那么一天穿上紫金铠甲,骑上那高头骏马驰骋沙场,亦或是青衣良驹,手握那三尺青锋仗剑天涯,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快哉快哉啊。
二女儿魏雨烟则是不喜欢如魏天沐那般痴迷于武学,对江湖亦无所向往,在她看来,个人武功再高终究只是匹夫之勇,人力终有穷尽时,那位武神城的城主人称美髯公的江湖武道第一人如何?在那场与疆牛国的战役中破甲三千二后也不得不选择退却,如若不是如此,等到他气力被耗尽,滚滚如浪潮般涌来的铁蹄就会将其碾碎。
熟读诗书典故,谙习兵法韬略的魏雨烟,在她看来,世上宝剑万千柄,大致可分为三等,庶人剑,诸侯剑与天子之剑,好勇斗狠,招摇过市,此为庶人剑也,以勇武为锋,清廉为锷,贤良为脊,忠圣为铗,此为诸侯之剑,以大秦铁蹄为锋,山海为锷,开以阴阳,制以五行,持以春夏,行以秋冬,一剑无往不破,天下归服,此乃天子之剑。
是而魏雨烟如若有余隙,不是研习纵横捭阖之术,就是研究古今兵法与谋略,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亦有所涉猎,范围之泛,平日里尤喜与人手谈,年纪虽小,棋艺之高就连那些老夫子也为之咋舌,王府里,那些个丫鬟仆从们经常见二小姐夜深闺房黄卷青灯,挑灯夜读。
三小姐名曰魏冬青,名字既无大姐魏天沐那般霸气,也无二姐魏雨烟那般诗意婉约,大概是她那粗犷尚武但没读过几天书的父王把腹中仅有的一点墨水都撒在了老大和老二身上,而到了她这个老三这里肚中所剩无几的那点墨水大概就不够调度了,初闻其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丫鬟呢。
不过现在魏冬青之名在这蓟州城可谓是如雷贯耳,谁人不知蓟州王府上,大小姐武艺卓尔不群,二小姐学富五车,诗词音律无所不精,三小姐最近几年在蓟州城可谓是声名鹊起,凭借过人的商业手腕使得魏蓟珠宝连锁店开遍全城,大有向外继续扩张的趋势,所有人都相信,只要给她一些时日,魏蓟珠宝就不止是在蓟州城驻足了。
蓟州城郊的一处官道上,四匹骏马与一头青牛驼着他们的主人悠哉悠哉的缓慢前行,正是不打不相识的秦牧与徐贺及九公子秦煜一行人。
“唉,你总吹嘘你师傅多么多么厉害,那我问你,比之枪仙张绣何如?”秦煜牵动缰绳,靠近那头青牛后好奇的对那牛背上的青年问道。
“张绣?就是那个打不过别人就放暗器的那个?”秦牧一脸鄙夷的道:“枪仙,滚他娘的卵蛋,我师傅不用武器即可胜之。”
“吹牛呢吧,据我所知,张绣虽号枪仙,可谁人不知他最厉害的其实是他那神鬼莫测的暗器手法,不知多少高手败于其上,你说你师傅空手胜之,未免太过了吧?”对于这骑牛的嘴皮子功夫,秦煜这一路上可是清楚的,这家伙黑的能说成白的,加之又喜欢吹牛,要不是知道他武功确实高,这会儿秦煜就该教教他什么叫做秀才遇上兵了。
“暗器?我那师妹就能胜他张绣,何须我师傅出马。”秦牧骑在牛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秦煜口中的枪仙显然是嗤之以鼻,再厉害你还能有我师傅厉害啊?
此时的秦煜要是能打过这骑牛的,绝对是一脚就给他干翻下去,可惜啊,实力不及人家,只能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哎哟,牛兄,别生气呀,我不吹牛皮了还不行吗?”也不知怎的,大概是骑牛的在沾沾自喜于刚刚吹出的牛皮时,抖动的腿打到了青牛的缘故,显然脾气不大怎么好的大青牛一个甩身,本就坐立不稳的秦牧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立马就摔了个狗吃屎。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皆是捧腹大笑,尤其属秦煜笑得最是厉害,那眼泪都给笑出来了都,就差没有鼓掌叫好了,叫你吹牛吧,这下还吹不啦,天地之间有杆秤呀,虽然我打不过你,但牛兄着实是给力啊。
被自个儿的宝贝青牛拱倒于地,秦牧也不生气,反倒是出人意料的反过来安抚着大青牛,那模样就像犯了错的丈夫在自家娘子面前的谄媚阿谀,看得其身后的一行人是面面相觑,不思其解,什么时候这坐骑的地位比主人还高了?这大青牛现在给人一种喧宾夺主的诡异之感。
“嘿嘿,我说牧兄,你为何对这大牛如此这般,像对待小媳妇似的,不就是头青牛嘛。”见秦牧牵着青牛不敢骑乘的囧状,秦煜这小家伙骑在马上俯身揶揄道。
“你这毛没长齐的黄口小儿能懂个啥,我这牛爷可不比一般的青牛,日行千里,上山下海都不在话下,怎么样,比你那瘦马强吧。”秦牧看见秦煜这小子得瑟的样气不打一处来,闻言后立马就唇齿相讥的反驳道。
“嘿,就你这头老牛,虽说我这马也不是什么日行千里的良驹,可我还真就不信一头老牛能比我这马儿跑得快的。”秦煜可不是不信吗,疆牛国的牛厉害了吧,可也只是用于骑兵冲阵之用,论机动性是远不如马匹的。
“爱信不信,随你。”说完秦牧游览起道路两边的风景来,不在理会这个在他看来的井底之蛙,夏虫不可语冰,鸡同鸭讲有何生趣啊。
秦煜见状也没了继续斗嘴的兴致,只是心中仍是腹诽不已,就你那头老牛啊,奔跑速度快不快咱暂且不说,可那拉得是真的快,十步一泡尿,二十步一坨屎的,整条道路硬是被你这宝贝青牛拉成了黄金路,岂不看那路上的行人纷纷掩住口鼻,一脸的唾弃,这种严重污染环境的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牛嘛。
自从桥上与幼渔小姑娘分离之后,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一路上就慢慢的熟络了起来,骑牛的爱吹嘘自己的光辉往事,行走江湖遇到的高手啦,某某地方看到的某个姑娘屁股多翘,胸脯有多浑圆饱满啦,而秦煜这小男孩则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下里巴人,一路上好奇宝宝似的问这问那,两个人互相拆台也是时有发生,每次这个时候后面的白发老者就会笑不拢嘴,缺了两颗门牙的事实也就暴露无遗。
一阵马蹄声响起,来人在离秦牧一行人不远处勒马停歇,鲜衣怒马,颇具气势,女子一身华贵的青衣装扮,一对微微向上倾斜的剑眉配上她精致的五官让她看起来英气十足,三千烦恼丝负于身后,露出光洁额头,一双桃花眼让她英姿飒爽的同时还些微带有一丝妩媚,那些江湖中的女侠仙子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女子勒马叫停后,一双桃花眸子在秦牧一行人中快速扫过,当其视线停留在某人身上时,只见她嘴角微微翘起,轻启红唇:“表弟,还记得表姐我吗?”
鲜衣怒马,英姿飒爽,胸前有那峰峦堆叠之势,看得某个登徒子眼睛都直了,直到发现自己的口水都流出来了,这才伸手猛地一擦,好一个猪哥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