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曲达施,被他抱起放在一旁铺好的兽皮垫子上,换了块新的石头敷在额头上,不大的火堆很快被点燃,火光熠熠,临时避难处渐渐温暖且光亮起来。
文起看了眼时间,此时已是下午五点钟,雨一直在下,不过有慢慢变小的趋势。
若不是密林树木茂密,避难处地势较高,文起绝对相信来的路上低洼处已满是积水,很多雨水由高到低裹带着泥沙冲刷进河沟,还有泥潭中。
“这场雨可真是不小。”凯特望着漆黑的天空,叹了口气,苦涩道:“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的大雨,北方旷野很少会有如此大的雨,从没有见到过。也不知道我的族人有没有到达,他们现在好不好。”目光闪动,神情有些呆滞。
文起心中一动,他没想到凯特竟然是个如此细心的人,且对自己的部族非常上心,知道此时,自身安危还没有保障,却在想着族人的安全,这让他心中一暖。
凯特将来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首领,文起心中笃定。
“放心吧,云容、孙闵他们在,不会有问题的。”
文起微笑道:“我想他们早在我们抵达那片空地后不久,就应该到了部落,说不定现在正在生活做饭,或者选择部落兴建地。”
说到这里文起突然一顿,眼中有难以掩饰的苦涩,偏过头看向躺在兽皮垫子上的曲达施,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依稀能看到他不在病痛的神情,很安详,看来病情在向好的方向变化。
文起仍是叹了口气,关切道:“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凯特收回目光,顺着文起目光望了过去,又听他叹息,不禁皱眉道:“怎么,有哪里我做的不对吗?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
文起身中多鲁戈异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风吹拂,大雨冲刷,虽然用毛球作为纽带,强行控制石斑雀,才找到这个避难所,精神多少有些疲累,静躺许久后,他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有了一丝力量,精神也比之前好很多,大概是自救后放松了下来,身子轻了很多。
状态好转的文起笑着摇摇头,萧索道:“我在想你们部族的落脚地,不知道他们会选那块作为兴建部落的居住地。这件事还要由你亲自做决定吧。大师现在高烧昏迷,希望他们尽快好起来,你也知道,他可是我们部族出了名的建造大师,这也是他为什么被称为大师的原因,我们都很佩服他,也很尊敬他。”
凯特望向闭目昏睡的曲达施,神色庄重,眼睛更是充满尊敬之意。
向前弯身,庞大的身体,长而有力的手臂伸向曲达施,宽大的手掌拿开盖在额头上的石块,手心贴着他的额头,感觉已不再那般热,只是比掌心微微暖和些。
“怎么样,还是很烫吗?”
文起好奇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问道:“你再等等,先拿开手掌,稍等片刻再放上去,看是否凉了下来。不用着急,需要反复多试几次,这只是估测,没办法那么精准,所以要多试,但方法很简单,你以后也可用在生病的部族同伴身上,前提是他们发烧了。”
凯特本想冲口而出,直接说出手心传来的微热感觉,但听文起所说,他沉下心来,反复试了几次,直到五次后,才道:“我确认过了,大师的额头比我的手心稍微暖和些。”
文起嗯了声,缓缓道:“你再摸摸他的手心和脚心,有什么变化?”
凯特随后又摸向曲达施手心和脚心,手心的温度比额头要凉些,没有之前那么烫,而脚心已经暖了过来,有了正常的提问,与凯特手掌一般无二的温度。
“开来曲达施的高烧算是退下来了。”
文起沉吟道:“身体大概到明天就能恢复正常,还真多亏了这场雨和先前那场风,不然睡到猴年马月也不知道,可能是永远。就看大师身体恢复的快慢了,说不定明天我们就能回到那片空地,埋葬瓦拉尔族人。”
凯特坐在一旁,将手中木块抛进火堆,控制火势不大不小,既温暖又光亮,听到文起所说,心头一沉,面露忧虑之色,抿了抿嘴,却没说出口。
文起微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是患难的好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
凯特高大威猛,但也仅是十一岁的孩子,就算学着父亲,还有族中年龄大的老人沉住性子,却也只是一时,少年心性的他,忍不住道:“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说实话不是我不想亲手埋葬我的父亲,还有哪些族人,而是担心我们再去,那两颗被剖开的多鲁戈树,在雨后仍会散发异香,岂不是自寻死路……今天这件事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一口气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显得放松很多,只是向下弯的嘴角,还不住颤抖的身体将他心中的不甘暴露无遗。
凯特并没有哭,咬了咬牙,硬挺了过去。
“放心吧,绝对不会的。”
文起神情自若,仿佛什么事都尽掌他手般,笑道:“不能再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我查过多鲁戈树木的详细资料,这种树被剖开的树皮,裸露在外乳白色的树干,只要遇到水就会很快腐败。这么大的雨…在我们没找到这处避难所时,就已经破烂了吧。”
笑了笑,补充道:“问题不大,只要雨水腐败、破烂,就不会再有异香散发,那异香你知道具体是什么散发出来的吗?”
凯特摇了摇头,他肯定不知道,也没有说出心里的猜想,而像是个极为听话的孩子,坐在文起身旁,认真聆听,目中流露出期待答案揭晓的时刻。
文起如他心愿,笑道:“就是它乳白色的树干,准确说是从树干中渗出的白色汁液,而雨水腐败也是因为这种汁液,具有超快的氧化性,即便不用水,光是空气中的水汽就能让他腐败,只是时间相对较慢而已。”说的大有兴趣,简直到了眉飞色舞的程度。
但坐在他身旁的凯特却愁眉不展,越听越糊涂,到最后眉头竟紧紧挤在一起,形成数道大小不一的沟壑,思维无法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