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姓苟的典客大人一边小心陪着不是,一边着令巴国侍卫即刻追查凶手下落。
同一时间,两国使团各有一匹快马,分别向开明国和巴国都城方向疾驰而去,要把此间变故,第一时间报告各自的大王。
却说杜轩小心翼翼地靠近马车,就着留守在侧的侍卫的火把,往马车里一望,整个人如坠冰窟。
月儿姑娘死了!
姑娘身上还穿着刚刚那件衣服,半靠在马车上,她那张俏丽的脸上,写满惊讶之色,似乎至死也不敢相信,那名神秘的刺客会对自己下手。
她的脖子,明显被利刃划过,伤口狠细很深,显示出凶手出手的精准和狠辣。
面对九品巅峰以上的存在,七品的月儿姑娘自然没有反抗之力。
杜轩再次查看了一眼惨死的月儿姑娘,假装无法忍受眼前的血腥场面,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然后兀自走向自己的马车。
死去的长公主是公子泮的姑姑,小公子如此反应太正常不过。
周围侍从如是想。
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人躲进马车里,杜轩百思不得其解。
月儿姑娘被杀,有着太多的疑点,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疑问是,月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辆马车里?
他和月儿早就预判到,如果再有杀手来袭,目标一定是长公主,呆在杜轩的马车里,本来就是两人心照不宣地躲避袭击的计划,但是,月儿为什么还要去到那辆马车上?
还有,凶手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难道果然如先前月儿所猜,就是为了激发开明和巴国之间的矛盾,引发两国开战?如果是这样,谁是那个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获益最大的人?
杜轩心乱如麻,无心理会早已乱作一团的使团驻地,静静地感受着被褥之下还残留着的月儿姑娘的体温,一种无力的孤独感吞食着他。
转瞬天光已亮,模模糊糊睡去的杜轩模模糊糊地醒来。
翻身下了马车,早有赵大人加派的侍卫守在马车旁边。
侍卫转告,赵大人连夜决定,即刻带着长公主的尸体,去往巴国,目的,自然是代表开明国前去兴师问罪。
天明即刻赶路,由于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已亡,再不用担心马车的颠簸之苦,使团队伍明显加快的行程。
此事还不知道会对两国的关系带来多大的震动,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众人心头,偌大的队伍变得死气沉沉,只顾闷头赶路。
巴国典客苟大人则是亦步亦趋,紧紧跟在赵大人的身后,小意陪着好话。
如此,原本还剩半月的路程,队伍只是用了十天时间,就已经远远看见了巴国的都城。
彼时巴和楚国之间战争频繁,巴国国都数度西迁,更靠近开明国一侧。
使团队伍越往前,来到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直通高达的巴国都城门,两边遍种柏树,威严耸立。
众人心下疑惑,推算路程,快马报信早就应送到巴国国都,知道长公主出事后,巴国应该有所反应才是,为什么眼看就要临近都城,却不见巴方动静?
正在这时,前方城门洞开,一众巴国乐师鱼贯而出,但听礼乐大作,钟、鼓、缶等打击乐器骤响,金石之音齐鸣,竟是欢庆之乐!
下一刻,一群舞者涌出,和着礼乐,欢快舞蹈。巴人好舞,巴舞气势恢宏,铿锵有力,原本为战前鼓舞士气之舞,后成为巴国祭司、庆典之必备舞蹈。
使团上下,看之闻之,莫不面面相面面相觑。这是几个意思?和亲路上长公主遇害,巴人非但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歉意和悲恸之色,反倒上演了一通喜迎贵客之礼。
“苟大人!堂堂开明大国,岂容尔等羞辱若此?”
赵大人脸色一沉,勃然大怒。
同样不明就里的苟大人也是脸色难看,听赵大人这一怒,堂堂七品剑手,也吓得两股微颤,赶紧谢了罪,身影一纵,直向城门口的礼乐队伍急奔而去。
却说巴国礼乐队伍,见自己的典客大人率先迎了上来,也是懵圈的。这不合礼制啊,典客大人不是该亲自护送开明使团,来到城门前接受巴国的最高礼节吗?
直到苟大人黑着脸,一通责问,礼乐队伍这才弄明白,原来闹了个乌龙,巴国只收到信使回报的开明主动提出和亲之事,上下无人知晓长公主已在和亲路上遇害。
苟大人一听,心下一沉,长公主遇袭后,自己第一时间就遣了信使快马加鞭回报消息,这消息为什么没有送达?
苟大人着令停了歌舞,从速禀告巴王,自己则赶紧回到使团队伍当中,给赵大人好一通解释。
“尔等罪过大矣!入城,却见巴王何如。”
赵大人黑脸不改,一声令下,反客为主,着令送亲使团当即护送着长公主的马车,直往城门而去。
苟大人自不敢阻扰,赶紧跟在后面。
入得城来,早有一群获得最新消息的巴国接待官员迎了上来,尴尬着脸,不知道该表达欢迎贵客的喜悦之情,还是长公主去世的悲伤之情。
“送亲使团即到城下,巴王不迎,莫非小看了开明大国?”
赵大人还是黑着脸道。
“大王有令,天色将晚,各使者一路劳顿,但请入殿歇息,大王明日赐宴,共飨使者。”
领头的一位官员早已看出来者不善,跟前一步,小心翼翼道。
赵大人冷哼一声,由这位官员领路,带了众人,往专供接待使团的一处殿宇行去。
杜轩也早已下了马车,跟在队伍当中,神识探出,心下略略一惊,这巴国都城,竟是戒备森严,多见七品剑手的气息。
待及入殿歇下,赵大人即刻摒退无关人员,只留下有官职在身的外交成员,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事宜,官职最小的杜轩也在其列。
赵大人提出两点疑问,一是巴国信使何以未能将消息送达巴国都城,二是长公主遇袭之夜,开明使团之间,有两名伺候长公主的宫女神秘失踪,这个事件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该问,长公主遇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受益最大,谁就是幕后真凶。如果本公子没猜错,巴国信使也应该遭遇了不测。”
杜轩背负双手,小短腿儿迈着小步子,语气却是极其严肃道。
“阻止信使报信,意图何为?”
赵大人面露赞许之色,问道。
“为进一步加剧两国之间的矛盾。送亲使团兴师问罪之际,巴国仍然一无所知,以礼乐、歌舞迎接,不正好激发使团怒火?”杜轩道。
“公子泮言之在理,我等且要小心应对,以待大王信使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