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槐从运动员时代走的就是自学成才的路子,看国外大神的视频训练,一个人去国外观摩比赛长经验,他跳过了基础课程,对这些系统的理论知识还真是很匮乏。
他不懂这些力学理论,他一手带出来的运动员们自然也没有打好这方面的基础。
李长逸、张志旺、武缨,哪个不是在新西兰卡卓娜滑雪场摸爬滚打摔出来的?学一学如何摔倒保护头和四肢,突击训练三天的走刃就练豚跳了,上滑雪板一星期就跑专业赛道上体验,唐教练倾囊相授的,也只有这些了。
听到他们如此拔苗助长,高熵惊讶得合不上嘴,这个“草台班子”只练了两年半,居然能站上世界级赛事的领奖台,真是太不可思议。
他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李长逸,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这得多么强的天赋,才能实现这样的成绩啊。
李长逸不太懂什么力学原理,但是并不妨碍他用自己方式去理解唐槐和高熵的话:“不就是基础动作练歪了嘛,才三年而已,从头练也来得及。”
咏春也讲拳架基础,他小时候学拳,手抬不到位就要挨打,马步扎不稳也要被踹,学滑雪时没有这么严苛,果然就差点意思了。
“对了,乌力罕这方面是不是做得比我们好?”
李长逸忽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乌力罕滑得比别人快的原因,马上去找了之前的比赛视频对照研究。
还别说,乌力罕最近几场比赛中的站位姿态、摆臂幅度、核心力量的发力趋势上,都明显更符合高熵讲的科学理论。
唐槐点了点头,乌力罕肯定没有学习过这发面的理论,他完全是凭着本能去这样做的,这从侧面上证实了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既然有了科学的指引,李长逸也就明白自己需要改进的方向,只是怎么练才能避免再练错呢?
唐槐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让高熵想办法联系澳大利亚的朋友,购买了全套的儿童自由式滑雪和单板滑雪的网络课程视频教材,深度学习了一整天,自己再去芜存菁,把里面的部分内容摘出来做讲解。
于是,这群国家队的运动员,已经站上过世界杯领奖台的大咖,开始了回炉再造,从最基础的平行站姿开始改,把走刃、豚跳、POP跳的分解动作全都重新调整和改进。
为了能够更直观清晰地看出问题,唐槐在他们身上贴了反光条,除了四肢外,后背两肩之间是一条横线、脖颈到后腰和臀部是一条竖线,腰胯又是一条线。
录像机记录这些线条,就可以可以清楚地判断运动员在发力过程中的姿态,从而得出改进建议。
他们这一番操作可谓用心良苦,但是对刘敏、方瑞轩、张志旺等运动员来说,就没那么好理解了。
一开始大家图新鲜,还是有兴趣和动力的,可当他们发现习惯很难改,连续两天要一个简单动作练到吐,情绪就又有波动了。
在张志旺看来,自己的技术没问题,只要提升一点身体素质就行了,他的目标不是一定要拿世界冠军,而是一定要参加北京冬奥会。
而通向北京冬奥会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他必须比队里的其他男选手快,确切地说是比高熵快。
而他与高熵的成绩差距,依靠改进技术动作去提升,明显有些不切实际。
同样,在张志旺的身后还有方瑞轩和韩笑、冯远宁在追赶,大家都觉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简单的动作上,还不如去多练练力量体能呢。
唐槐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长逸等自律性高的人还好说,能够耐住性子一遍遍去做,去调整,有些人就是在应付了。
他给大家做思想工作,训练不是简单地重复,更需要耐心、毅力和思考。
为什么人家会比你快?看看视频截图,人家是收腹弓腰,整个人就像一根弹簧,而你呢?看看同样的动作,挺肚子撅屁股,这样的发力方式,取得的效果能一样?
想明白这些,你就会在训练滑行中警惕和调整自己,通过一点点改变来形成肌肉记忆,从而提升比赛的成绩。
然而理论大家都懂了,实际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张开手臂辅助平衡,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摔倒。
雪世界是对外开放的,每天都有游客慕名参观国家队运动员的训练。
当着外人的面一天摔二三十个屁股蹲,那感觉可就是大型社死现场了……
所以,不光身体在抗拒,心理也一样。
又荒废了一天,李长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在想着唐槐的话,也在想乌力罕为什么能做得比别人都好呢?
想着想着,他眼前浮现出奇萨瓦玛兰科滑雪场的一幕,他跟着乌力罕不减速地冲下陡坡,当时的速度真的太快了,他汗毛炸起后脊梁发凉,有了发自心底的战栗和恐惧。
当时的乌力罕应该也是吓蒙了,把一切都交给了本能。
也恰恰如此,他居然在极限状态下做到了平稳安全地刹车,从那以后整个人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我也需要像他一样,在绝境中才能突破极限?”
李长逸想想似乎是可行的,他半夜敲门去找唐槐分享这个观点。
此时的唐槐也正睡不着呢,听完觉得有意思,在其认知里,有很多生活技能都是在经历过摔打之后才掌握的,比如学习骑自行车,摔过几次就自然找到平衡了,滑雪也一样,绝大多数人是摔出来的,甚至有人好几个月学不会换刃,偶然摔个跟头就会了。
现在为难的是,李长逸要怎么才能找到一种方式,把自己推向极限?
“先就这么练吧,赛道做好了,大家也都着急提升成绩和水平,你把班克斯指出来的六个机会把握住了,一样有机会赢得世界冠军。我记得电影里有句台词挺有意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说不定你训练中能找到感觉呢。”
李长逸点着头,终于从迷惘中找到了一点努力的方向。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李长逸刚离开唐槐的房间,高熵又来敲门了。
他是来请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