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尼克斯全队坐大巴,来到了哈德逊河对岸的东卢瑟福市,准备客场打新泽西篮网队。
这场比赛,正是大卫-斯特恩期待中的,中国德比。
但实际上,易建联在月初,就扭伤了左膝,之后一直在恢复之中。所以所谓的德比,并不能真正成行。
晚饭前,易建联竟打电话给陆鸣,主动约吃饭。
说实话,这让陆鸣挺意外的。
大部分人,以及陆鸣自己的印象里,易建联是个沉默不语,社交困难的帅气大个子,这与姚明恰恰相反。
至于相反在哪,众所周知。
到了吃饭的地方,竟是一家中餐厅。
“这家店里,有几道素菜很不错。你一会尝尝。”易建联不太自然地笑着说,声音里自带二两拉菲的特效。
“有心了,联哥。”包厢里,陆鸣看着环境确实也算素雅。
虽然还俗,打篮球吃素斋也没办法保持体力,所以早就破了“荤戒”。
但易建联能这么做,确实挺用心。
陆鸣也挺感动。
算起来,这是二人在季前赛的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尽管,篮网主场馆与纽约的距离并不太远。
当然,也远没有后来的布鲁克林那么近。
坐下后,简单地点了东西后,二人就突然有些相对无言了。
两个大男孩,虽然来自同一个国家,但之前并不太熟悉,突然约到一个包厢里吃饭,就挺尴尬的。
最后,竟然是易建联先说话,打破了尴尬气氛。
“陆鸣,你在尼克斯,都挺好的吧。”挺废的一句话。
易建联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羡慕。
虽然球队的16连败,他只参与了其中的开局三连败,而且在完整的前两场里,场均也能拿到15分8篮板的数据,是当时球队的第二得分点,和第二篮板点。
第三场比赛,面对华盛顿奇才时,杰拉德-华莱士相撞,导致左膝副韧带一级扭伤,一直在养伤中。
但,球队连败,他自己又不怎么能融入球队,跟其他队友打成一片,那种一个人在异乡打拼的孤独感,让他更羡慕陆鸣在尼克斯、在纽约的境况。
纽约之王,听着就让人激动。
“还不错。你呢,联哥,什么时候能复出?”陆鸣问道。
“还得一个月吧。队医说我恢复的还算不错。没办法,职业球员,伤病有时候就是让人无奈。”易建联说话间,既是无奈,又是苦恼。
生涯第三年,得分连续上双的他,才刚刚感觉有点起势,就遭遇到了伤病袭击,这让他感到沮丧。
作为一名大个球员,易建联进攻强防守弱,身体素质出众,跑跳能力和弹速放在黑人中也在中上,加上出色的手感,完全有能力担任一支球队的首发空间型大前锋。
但是防守端的弱点,让他又有点容易被针对。
当核心吧,实力上差点。
当一个蓝领型首发吧,据姚明说,似乎易建联的经纪人又不太愿意,据说合同里都要标明必需出场多长时间。
这本没什么。
但是,在NBA,除了核心球员外,其他人若没有防守就容易被放弃,你在场上,总不能伤害球队吧?
所以他现在的处境,就有点不尴不尬的。
陆鸣突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安慰吧,如果是其他人,随便几句话,开导开导,也就算了。
但易建联,从情感上,陆鸣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实在是,当姚明退役之后,当中国男篮一片狼藉之后,他是那一片狼藉里,给球迷们的唯一安慰。
“会好起来的。”最后,陆鸣内心很羞愧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易建联低沉地嗯了一声。
然后就又是沉默与尴尬。
好在,这时开始上菜了,于是半是沉默中的吃饭环节,加上易建联对吃的似乎挺有研究,不时介绍菜品,倒也算是和谐。
饭后,易建联突然很动情地说了一句,“陆鸣,说实话,挺羡慕你的,英语又好,跟队友的交流起来一点困难都没有。”
“这个。联哥,怎么给你说呢。”
交浅言深是大忌,但作为同在NBA打拼的同胞,陆鸣又不得不说些什么。
如果,让他的职业生涯能有点小小的变化,变得更好一些,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于是想了想,组织好语言后,陆鸣才针对性地说道,“英语好不好这件事,其实对于交流来说,并不是关键因素。关键,是要说出来,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发音是不是正确的,有没有口音什么的。你就在心底,把英语当成一门方言,就可以了。”
“方言?”易建联很意外陆鸣的形容。
“难道不是吗?对吧,英语其实就是方言。要学一门方言,两个条件,一是要听得懂,二是要会说。哦,当然,还有一点,对于这门方言里的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哪些单词不能说。就算是有谐音的,也要尽量规避。毕竟,这个国家,有些人还是挺敏感的,比如,那个。”陆鸣笑着说道。
“哈哈。”易建联也笑了。
因为他也想到了,当初姚明初入NBA时,说“那个”,被黑人球员听成歧视语言的趣事。
这一笑,二人之间的那些小尴尬,就有些消融的趋势。
“嗯,别怕发音,要敢说。”易建联应该是听进去了。
这些话,如果从姚明嘴里说出来,产生的效果就大不一样。
因为对于易建联来说,如果他在社交方面表现的不如,自己就在内心深处还有借口,毕竟咱进入NBA晚嘛。
但换成是陆鸣,这个刚刚进入联盟的新秀,眼看着就混的风生水起,一副猛龙过江的样子,给易建联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没有了退路。
没有了,自己给自己找借口的,理由。
“还有呢?我感觉,好像就挺难融入他们的圈子的。你也知道,国外的人,生活习惯上,跟咱们还是差别挺大的。”易建联又问道。
确实是个不小的问题。
沟通是先决条件,但并不是说,能沟通,就可以了。
尤其是,两个国家的生活习惯差别太大了,自律内向又优秀的人,在这个国家,人们会觉得你不正常,其实很容易被孤立的。
比如自律的科比,在NBA里面,大概就很难有真正的朋友吧。
倒像是从来不训练的艾弗森,朋友遍天下。
所以,优秀本身,不会引起敌意。
只要适时地,表达自己身上,有他们的共同点,就足够让他们觉得,“哦,这家伙跟我们是一伙的!”
哪怕,那个人身上的文化背景,完全与他不同。
于是陆鸣说道,“美国这边吧,就我个人而言,尤其是篮球球员,挺简单的,你只要别太端着就行,适时地放下点架子,别看不起他们。”
“这,我哪里有端着,还看不起他们了。”易建联哭笑不得。
心想,咱敢端着吗?
咱有条件看不起他们吗?
陆鸣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没有端着。但他们不觉得啊,他们看你总是独来独往,也不跟人说话,就觉得你是在端着,看不起他们。然后,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就开始排斥你。”
“嗯,好像是有点。”易建联想了想自己来到NBA之后的一些事情,觉得陆鸣说的挺对的。
“是的。所以,融入挺重要的。当然,也没有必要,更不要完全融入他们。毕竟我们是来打篮球,不是要加入美国的。要记住,永远保持个体的独立,因为你自己身上的文化,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好奇了。所以,当他们表现出一定的好奇时,你只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展示,千万不要太深,就足够了。”
陆鸣随后说了个小诀窍,“比方说我吧。我出身于寺庙,就说一些寺庙的小故事。也不复杂,当故事讲就行。对了,联哥你是广东的吧?”
“对。广东江门的。”易建联说这话的时候,笑了笑。
显然说出家的名字,在异国他乡,让他感到一丝的温暖。
“那好。在我印象里,广东应该是特别会吃,对吧。”陆鸣问道。
“这倒是,我们那边,对吃的,挺有研究。”易建联说着,本已经吃饱的他,又拿筷子夹碗里的菜,吃了一口。
“你看是吧。所以说,你完全可以从美食切入,跟他们不时说一说那些有趣的美食,做法啊,小故事啊,都很好。我觉得,以美国人对食物的认知,那些东西,应该能让他们大呼神奇的。”陆鸣建议道。
“美食,嗯,我回头试试。”易建联似乎自己想到广东美食,就有些要流口水了,咽了咽唾沫说道。
“对。慢慢来,保持健康。在姚明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不可能放走一个背靠着中国市场的球员的。”陆鸣最后说道。
“呃,那什么。陆鸣啊,你难道真没有觉得,这市场,已经差不多被你一个人卷走了吗?”易建联来了一个幽默。
就挺突然的。
陆鸣翻了个白眼,故意表现的气急败坏,“说什么呢!谁卷走了,我又不是包子皮!再说了,这次中国德比,不正是因为你在篮网吗?”
“兄弟,哪来的中国德比啊。我猜,也许就是他们根本没注意到,我是在伤病状态中吧。”易建联说道。
当然,那句,“要么,就是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个中国德比里,有没有易建联。”
易建联是说不出口的。
说出来的话,就太那个了。
事实上,确实是大卫-斯特恩,觉得只要两支球队里有一个中国球员能打球,那么,这中国德比,就还成立。
央视那边,虽然也说中国德比,但只是提了一下,然后又遗憾地说句“如果阿联没有伤的话,那这场比赛就精彩了”的话。
倒是,晚上的比赛开始,当陆鸣上场前与学长布鲁克-洛佩斯拥抱致意时,许多人才呈现恍然大悟状。
什么中国德比?
原来,这特么是一场,斯坦福内战啊!
于是很快,哨声响起,在新泽西的东卢瑟福市,一场斯坦福内战,在全场20000人的观战下,正式开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