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十四日、亥时、长安城南】
李琪奉了徐恪这位“查案副使”之令,前来天宝阁催促慕容桓出力,怎料,她却并未遇上慕容桓。
于是她只得找到慕容嫣,两人虽只是二次相见,却分外投缘,在李琪鼓动之下,慕容嫣便跟着李琪一道出门,二人乔装改扮之后,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街之上,为的就是引出猫妖。
二人先是去摘星楼里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随之又到了怡清的梅雪斋内,怡清不大放心李琪,只得跟随着她一道出门引妖。
三人一同出门,在长安城的巷落中转悠了半天,却忽见一位着装奇异,脸蒙轻纱的少女,三人大觉惊异,是以便一路尾随。
孰料,那蒙纱少女带着她们三人在长安城内兜兜转转了片刻,忽然间便消逝无踪。
三位女子加紧追赶,却在转角之处,蓦地遇上一阵阴风,那一阵阴风透着一股刺骨之寒,不禁让三位女子心中都生出惧意。
阴风过后,长街之上竟忽而出现一个长长的身影,那身影晃晃悠悠,影影绰绰,缓缓朝三人飘来,直吓得三个女孩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三妹!你太胡闹了!”那个长长的黑影,却忽然出声道。
“二哥?!”慕容嫣惊喜地呼道。她听得这一声训斥,却感无比地欣慰,刚才那一阵阴风,带着一阵刺骨的寒冷,委实是将她给吓坏了。
非但是慕容嫣,怡清与李琪此时也是强装镇定而已,她们心中早已是狂跳不已……
毕竟都是三个少女,初时,她们全赖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劲,然一旦真的遇着了一些她们从未经历之事,仍不免吓得瑟瑟发抖。
而且,此刻的李琪与慕容嫣都是“李义”与“慕容桓”的模样,若此间真有一些妖人魔物,看到这闻名天下的神王阁副阁主与天宝阁二公子,都已吓得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当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木桶碗!”
“慕容公子!”
李琪与怡清两人也都一起惊呼道。
自然,那个在长街一角乍现的人影,正是迎面而来的慕容桓。
他今日徒闻三妹慕容嫣竟与李琪一道出门,心中立时忧心不已,他匆忙奔出天宝阁的大门,一路往南,却与改道向北的慕容嫣、李琪失之交臂。
慕容桓在短时间内,便已一气向城南奔出了五十里之地,怎奈,无论他如何催动脚下,路上却一直未发觉三妹的半个人影。他心下思忖,知道以他三妹的脚程,无论如何也不会行出如此之远,是以立时掉头,又径回长安城内。
慕容桓在一个时辰之内,自南往北,又自西往东,几乎被他寻遍了整一座长安城,终于在亥正时分,被他在城南找着了三妹。
只是,他当时正施展轻功,脚下如飞,加之他身形颀长,在月光映照之下,身影自然被拉得老长,这长长的身影飘飘而来,在一阵寒风之后,其状当真是犹如鬼魅,是以他在不经意间,倒把他三妹甚而怡清和李琪,都吓得够呛。
慕容桓见了“李义”与他“自己”走在一起,不由稍稍一愣,旋即便明白这必然是三妹易容之术,当下便责怪道:
“三妹,你们三更半夜出来,到底来做什么?”
化身“李义”形状的李琪,乍见真正的慕容桓现身,心下不禁一松,然兀自嘴硬道:
“我们深夜出来,自然就是为了捉住那只猫妖啊!那猫妖化身一个蒙面女子,就在前面!若不是你横加阻拦,猫妖早就被我们抓到啦!”
“哼哼!”慕容桓冷笑道:“就凭你们!莫说是一只猫妖,就算是一只寻常野猫,你们也未必抓的着吧?”
“木桶碗!你别瞧不起人!”李琪恨声道:“今天要不是你挡着,那只猫妖早就被我们拿下了!刚刚那个蒙面的女子,我们只差一步就能追到,怡清姐姐,你说是不是……?”
此时的李琪,脸上兀自是赵王“李义”的模样,但却发出响亮的女声,而且,她一边说话,一边还对着慕容桓指指戳戳,旁人要是见到这副情状,自不免都要惊诧莫名。
怡清急忙打圆场道:“小琪,算啦!咱们今日好歹也查到了那只猫妖的模样,原来,她竟化身了一个少女,脸上还蒙了一层薄纱……”
怡清也是见到了慕容桓之后,心下才缓缓恢复平静,她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心中仍不免有些怔忪不宁,此时见李琪兀自嘴硬,心里也是不断摇头。他心道,刚刚那一阵阴惨惨的寒风吹来的时候,是谁一个劲地抓住了我的手,吓得差一点就哭出声来了?
慕容桓却明显不愿与李琪啰嗦,他拉过了另一个“慕容桓”的手,只是说了一句:“三妹,咱们回去!”言罢,他与另一个“自己”便不顾其余两人,只管自己扬长而去。
此时,大街上连半个人影也无,就连那些巡城的青衣卫卫卒也鲜少现身,是以,两个一模一样的慕容桓走在凄清的夜色中,竟没有一人留意。
怡清与李琪见慕容桓兄妹就此远去,不由得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均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李琪远远地喊了一声:“喂!那个……‘木桶碗’!好叫你知道,那个猫妖化身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脸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紫纱!”
慕容桓身形飘忽,脚下却甚疾,只须臾之间,便带着三妹消失在长安城的夜色之中,只留下李琪兀自朝身前喊道:
“日后,你见了那蒙着紫纱的女子,须得当场将她擒拿啊!”33听书
在李琪与怡清的心中,这样一个深夜,这样一个无人的大街之上,竟会出现这样一个蒙面女子,而且,此女行踪诡秘,飘忽无常,若这人不是猫妖,还有谁是?!
她们自然也无法见到,远处的慕容桓冷笑了一声,心中却不禁喟然长叹道:
“你们今夜差一点都丢掉性命,竟还以为她,只是一个猫妖?!”
……
……
几乎与此同时,在长安城醴泉坊的徐府榛苓居之内,姚子贝一梦醒来,便再怎么也睡不下去。她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不管用了什么法子,依然是久久不能成眠……
这几日,姚子贝不知何故,总觉得身体异常不适。
她有时候会出现头晕耳鸣,有时候会胸中烦闷,有时候心中又是一阵没来由地烦躁,甚而会出现一阵烦呕,她也不知到底是为何。
她自忖这几日并未受寒伤风,也未曾吃坏了肚子,为何心里头总是有一阵难受?她想了半天,兀自不明所以。
算起来,姚子贝跟着胡依依学医已有好几个月,医者“望闻问切”之术,头一道便是诊脉之术。然而,她给自己珍了半天的脉,仍然诊不出丝毫端倪。
兴许,这几日,徐哥哥一直不和我说话,让我心里难受了也不一定?
可是,自从徐哥哥出得神王阁之后,为何对我的态度突然冷淡了许多呢?这一连十几日,他好像连一句话也未曾同我讲过……
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姚子贝思来想去,始终不能成眠。
她哪里能想到,徐恪呆在神王阁里,已然与另一个“姚子贝”,还有另一个“胡依依”、“慕容嫣”、“怡清”度过了宛如一生的光阴。在那一条命轮里,徐恪与“姚子贝”已然有了夫妻之实,那里的“姚子贝”柔情万种、千依百顺,你让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命轮中,又该如何面对这一个深情款款的姚子贝?
徐恪当然也没能料到,自己刻意躲避,竟惹来姚子贝无端地伤感……
今夜,姚子贝索性又潜入胡依依的床头,趴在胡依依身旁,与她聊起了天:
姚子贝道:“姐姐,我做了一个梦!”
胡依依笑道:“怎么……又梦到你的徐郎啦?”
“嗯!”姚子贝点头道:“姐姐,你猜,徐哥哥在梦里对我是怎么说的?”
胡依依摇了摇头,笑道:“这我怎么猜得着呀!定是些绵绵情话吧?”
姚子贝仰起头,呆呆地看着胡依依,深情道:“徐哥哥对我说,他会一直保护着我,不让我受任何人欺负!”
胡依依充满爱怜地拍着姚子贝的肩膀,依旧笑着道:“小无病可算是说了一句人话!你放心,就算他对你不好,还有姐姐呐!姐姐永远会呆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保护着你的!”
“可惜,这只是徐哥哥梦里对我说的话……”姚子贝却又不无伤感地说道。
“不会的!”胡依依劝慰道:“姐姐向天保证,小无病这句话就算不在梦里,他也会对你说的!”
“真的吗?”姚子贝凝望着胡依依的双眼,流露出痴痴的眼神。
“真的!”胡依依信誓旦旦地向姚子贝一再保证道。她又轻柔地拍着姚子贝的肩膀,一边还接着哄道:
“乖小贝,我的乖妹妹,赶紧睡了吧……”
……
在胡依依连番哄劝之下,终于,姚子贝枕在自己身边,缓缓地睡了过去。
胡依依轻轻地将姚子贝的头颈放平,只听她好似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里。
姚子贝模模糊糊地梦呓道:
“徐哥哥,你能答应我,永远不要把我丢下么?”
咳!……
胡依依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