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1)
段峰万未料到掌门恰在房外,当下委实吃了一惊,随后悻悻抱拳道:“段峰见过掌门。”话音刚落,便即扭过了头去,喉头发出愤懑低嘶,显是心下怨怼。秦皓轩眼见掌门入得房来,赶忙上前施礼道:“属下拜见掌门尊上。”言下依旧不失礼数,程鸿渐亦随秦皓轩恭谨施礼。
轩辕齐光颔首道:“现下并无外人,咱们也不必拘礼,还是一起坐下吧。”话音刚落,便扶秦皓轩一同坐下。程鸿渐观瞧掌门举止温和,竟自心下暗忖:“掌门在祭祀大典上威严肃穆,这当儿如此和善,着实跟先前不大一样。”
待得诸人坐定,轩辕齐光回忆道:“今日我领派中弟子下山去寻楚总管的尸首时,本派所养鹰隼落到了本掌门肩头,其足上所缠布条写着‘天都宫大乱’五字。待我回去后,便在门外听得两位长老闹将起来,诸人从旁劝架,而你与吴骏驰竟也大打出手。”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随后续道:“天都宫本来是诸人商议要务之所,可却变得乌烟瘴气,我身为掌门岂能不痛心疾首。”段峰闷声闷气道:“这都要怪那吴骏驰,掌门只管罚他便是,凭甚要罚秦师兄?”他虽觉愤懑,却素来敬畏掌门,是以并未发作。
轩辕齐光回道:“本掌门自愿查明来龙去脉,可我如若即刻相询,大伙势必要各执一词,到时只会复又混乱。而我暂且不问原委,只依照行径定下责罚,也是欲要诸人忌惮本派门规。”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你也知晓本派规矩,副都讲如敢以下犯上,身为上司亦有驭下不利之过。恰因这个缘故,本掌门才罚了秦都讲的月俸。”
段峰素晓派中规矩,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脱口道:“吴骏驰仗着舅舅执掌大权,这才敢不将秦师兄放在眼里,派中那些个琐碎规矩反倒要小人得志了。”
段峰正自牢骚,秦皓轩接口说道:“段师弟此言差矣,派中亦是为了上下齐心,方才传下了这条规矩,其本身并无不妥。”轩辕齐光轻叹说道:“我虽信秦都讲人品,只不过派中规矩如此,这才要你受委屈了。”言下语重心长,隐现无奈神色。
秦皓轩拱手施礼道:“属下无甚委屈,只是忧虑程鸿渐及易巧倩入不得总坛了。”轩辕齐光道:“吴副都讲提及你以权谋私,本座为了稳妥,只得暂且收回你亲招之权,却不知秦都讲为何招收这两个孩子,吴骏驰又是怎生滋事的?”
秦皓轩将事情原委如实讲了,轩辕齐光轻抚鸿渐,温言说道:“这孩子着实甚好,从明日起,我便破例传授些武功,以此助他通过武试,至于往后之事,便只得看他造化了。”
段峰心头大喜,随之哈哈一笑,便向程鸿渐道:“你小子还不快给掌门磕头,尊上肯收你为徒正是天大的造化。”程鸿渐正欲下拜,轩辕齐光赶忙将之扶起,接着说道:“你也不必磕头,依照派中规矩,我不便收你为徒,只是稍作指点罢了。”程鸿渐回道:“掌门能如此看顾,我便感激不尽了,不敢奢望做您入室弟子。”说罢,便即拱手施礼。轩辕齐光瞧他神色恭谨,当即慈和说道:“并非我不愿收你,毕竟依照常规,我纵然有心要收你做入室弟子,也需待你在总坛修炼八年,才可收你做入室弟子。”
段峰虽暗感派规繁琐,却也并未作甚言语,程鸿渐兀自相求道:“弟子尚有一事相求,还望掌门答允。”轩辕齐光道:“你且说来听听。”程鸿渐道:“弟子想求掌门垂怜巧倩,顺便再传她些武功吧。”轩辕齐光思忖须臾,说道:“此事我尚且不能应允。”程鸿渐复又商榷道:“巧倩的身世着实可怜,要不掌门还是只传她武功吧,而我便算入不得总坛也没什么”
轩辕齐光瞧他神色黯然,便即轻抚其背,接着说道:“我瞧你品性甚好,这才破例传授些武功,助你拜入总坛,而易巧倩往后如若习得高深武功,倒也未必是件好事。”程鸿渐不禁一怔,随之问道:“这是个什么缘故?”轩辕齐光道:“武功如若用在正途,自可造福黎民,假使用错地方,那便有害无益了。”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续道:“本掌门虽也怜悯易巧倩,可我并不知晓她品性如何,恰是这个缘故,我尚且不能教她。”
程鸿渐闻听此语,当即说道:“巧倩妹妹品性甚好,她只是要替爷爷报仇,不会做坏事的。”轩辕齐光道:“仇怨甚易使人迷失心性,易巧倩能否通过本派大试,权且看她造化吧。”
秦皓轩知晓掌门的难处,便向鸿渐说道:“本派先祖忧心后辈有不肖弟子习得精深武功,如此难免为祸武林,方才定下了些许规矩,使得掌门不可随意传授武功。其实尊上能够传你武功已属破例,要是又传授巧倩武功,难免惹人私议。”程鸿渐闻听此语,当下不再强求,随后复又拜谢了掌门传授之恩,轩辕齐光颔首回道:“明日卯时,你便到我房里来,现下且回房中将歇去吧。”
程鸿渐应命出屋,随手掩上房门,缓步朝自身住处踱去,心头尚自暗忖:“我若将向掌门学来的武功传给巧倩妹妹,那样她不就学会了。”言念及此,方才稍感欣然,随之转念寻思:“可掌门不愿教她,我若拿掌门教我的武功去教巧倩,跟偷又有甚分别。鸿渐啊鸿渐,便算你书读得不好,也应懂得道理才是,当真枉读那些圣贤书了。”便在他俯首沉思间,其身后忽而有人招呼道:“渐哥哥!”
程鸿渐回首朝那人望将过去,但瞧映入眼帘的正是易巧倩,便即出言应承了,接着行至近前,正欲提及先前之事,却忽而甚显语滞,易巧倩探小手轻作推搡,忍俊薄嗔道:“瞧你,咱俩都老相识了,有甚言语不好讲,竟还这般吞吞吐吐的。”
程鸿渐强自一笑,当下瞧着月光似纱,轻遮对方面颊,随后相询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易巧倩笑道:“适才我去你房里来着,可是你却不在,我便猜你会到秦都讲房里,瞧我猜得不错吧?”说话间,不由现出自得神色,其小家碧玉丽质颜更添了几分灵蛮姿。
程鸿渐点了点头,道:“我到师父那儿去了,今日若非他救了我,我怕是要被楚灵均踢伤了,我理应到他房里拜谢才是。”易巧倩轻嗔道:“亏你还晓得,可渐哥哥要是没有相助柳依依,又何须秦都讲仗义相救,这种事情又没人赏你,干吗趟这浑水。”言下隐生后怕之意,程鸿渐道:“当时没来得及多想,那柳依依毕竟是条人命啊。”易巧倩抿嘴一笑,道:“好啦,你是圣人。”
程鸿渐相随笑了笑,易巧倩又道:“咱们在本派大试未必能打得过那些练家子,此番能够拜入总坛,也多亏了秦都讲照应,我也该陪你去看他才是。”程鸿渐轻叹一声,道:“今日有人污蔑秦都讲以权谋私,这才非要咱俩拜入总坛,师父据理力争,后来那厮动起手来,还将师父打伤了。”
易巧倩不由心头一紧,随即问道:“后来怎样?”程鸿渐神色黯然,悠悠说道:“刺伤师父的那人被罚了七十个杀威棒,可掌门也要咱们通过大试,才可拜入总坛。”易巧倩急道:“秦都讲都应允了亲收你我拜入总坛,干吗非得通过大试,快陪我求他去。”话音刚落,便即握住鸿渐手腕,要拉扯他相求秦皓轩。
程鸿渐兀自驻足不动,摇首轻叹道:“秦都讲已然尽力了,掌门也应允破例传我些武功,助我拜入总坛”易巧倩几欲垂泪,轻啜问道:“那那我呢掌门会传我武功吗”
程鸿渐观其眸光楚楚,登感心中酸楚,随即温言宽慰道:“掌门虽未应允传你武功,不过我想”他本欲将掌门往后所传武功教给对方,岂料巧倩未待自己言尽,便即使性道:“掌门凭甚只传你武功,却偏不教我?我为何要来轩辕派,旁人不知晓,莫非你还不知吗?”程鸿渐忙道:“我相求掌门传你武功来着,怎奈尊上”
“不要再说了!”易巧倩打断了鸿渐话头,愤懑续道:“你定是计较祭祀大典过后,我要嘉名哥传授几招,却没将你带上。”程鸿渐忙道:“不是的,我当时替你求过掌门了,可尊上着实不愿教你。”
易巧倩如何肯信,但瞧她怒气更盛,随即嗔道:“掌门凭甚不愿传我武功,分明是你在骗我。我我”话到后来,便即轻咬下唇,转身欲走。程鸿渐忙握住巧倩手腕,颤声说道:“巧倩妹妹,你且听我解释。”
易巧倩手腕疾翻,挣脱对方手掌,愤懑推搡道:“我不理你了,再敢跟过来,我便用嘉名哥所传武功打你。”说罢,兀自抹着泪水,径朝自己房中奔去了。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感怅然无极,当下痴痴遥望巧倩背影,心头虽有千番话,却也无法言说了,但见他席地而坐,仰望空中繁星点点,兀自追思先前曾相伴巧倩观赏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