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劭殷扭头看向李劭祺,再看向此时说话的公孙延。
李劭殷没有说话,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李劭殷这是什么意思。
李劭祺要站起来,所以方丰胤扶着李劭祺站了起来。
李劭祺有些虚弱的说道:“你,此刻也十分有造化,将你们为何在此告诉我,我兄长便不会杀你。”
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不知何年似个头。
公孙延听完李劭祺所说之后竟然笑了,笑着说道:“你小子果然有趣,我敢说你便敢听吗?”
李劭殷将剑收在身后,替李劭祺答道:“有何不敢。”
公孙延见李劭殷将剑收了,便笑了两声,后退半步。
其实他动了些此时逃走的念头,但是当他开始退后时却有一种预感,逃便死的预感,这种预感突然出现,十分奇妙,仿佛洞悉他方才的念头。
于是公孙延真的只是后退半步,然后摇了摇身子让自己从刚才紧绷的状态下放松出来。
公孙延眼睛看着三人,伸出一只手指着地上的老白说道:“这如今地上之人便是江湖上人称白贼的白世。”
李劭祺说道:“所以你真的是公孙延。”
李劭殷说道:“鬼手三刀?”
公孙延略微昂了昂头道:“自然是真的。”
方丰胤说道:“阁下怕是在说谎,白世与公孙延江湖相传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公孙延岂会杀了白世?”
公孙延笑道:“江湖上还传言我带兄弟劫过将军的粮草,可我连将军的粮草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方丰胤看着公孙延此时的模样,心想难道所传是假。
公孙延接着说道:“不过这传言也极好,倒是让我早点洗手不干那些买卖。”
李劭殷跟着说道:“的确是极好,那传言一出,再没有哪家商队遭过你的黑手,各家各业也得了个安稳。”
李劭祺说道:“这些与我无什么相干,你快些说今日之事。”
公孙延正要说道‘你又怎得就知道我二人的事与你相干’但眼睛一转看到李劭祺身边的方丰胤和只是将剑背到了身后去的李劭殷,这才想起此时自家的处境,改口说道:“这事还得问白世。江湖上近些日子传的风风火火的绝杀令和将令你们应当是知道,白世就是因此找上我的。”
方丰胤说道:“这东西找你又有何用?难道这东西在你手里?”
公孙延连忙说道:“这位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老白,不,是这白贼,白贼找我,看上了我的一些拿不上台面的小手段,想要我去同他将将令偷出来。几位兄弟是知道的,从前我虽说是被迫不再掺和江湖事,但是时间长了,也却是喜欢上这般安稳的生活,不愿再趟这浑水。可是白贼用性命约我赌斗,若是他赢了,我便要帮他。我本是不肯接受这赌斗,可这白贼以一家老小的性命要挟我,我又能如何。”
方丰胤说道:“听你说倒是有几分可信,不过这白世如何知道这将令在哪里?”
公孙延说道:“这位兄弟,之前可是说好,这可不再方才所说之内。”
公孙延这句话刚说完,李劭殷的剑便从他背后到了公孙延的脖子处,紧贴着脖子。
公孙延说道:“我虽然没什么好名声,但一就是一,还不是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公孙延这是在暗讽几人说话不算数,三人倒也听了出来。
方丰胤笑道:“那你要如何才肯说?”
公孙延看着三人,眼睛在三人身上轮着看个不停,最终落在了李劭祺身上。
公孙延说道:“倘若我能知道这小子方才剑法的精妙,我便肯说。”
李劭殷的剑还紧紧的贴在他的脖子上,他却还有着对那剑法的心思。
方丰胤、李劭殷看向李劭祺。
李劭祺对着方丰胤说道:“正是恩人,教于我的那套剑法。”
李劭祺说完之后,方丰胤正要说话,公孙延抢先说道:“只那一招,我只要你对白世时的那一招。”
方丰胤看向李劭祺说道:“你用的是哪一招?”
李劭祺说道:“两寸剑。”
方丰胤说道:“威力如何?”
公孙延说道:“这一招混元如意大小不周,在我看来是十分决绝的一招剑法,若没有这一招,白世我也不会杀得这么简单。”
方丰胤笑道:“不周剑法果然不愧是不周剑法。小兄弟这招授予公孙延如何?”
李劭祺说道:“若没有恩人,我也不识得这剑法,当然是任凭恩人全权做主。”
方丰胤说道:“好。”
然后方丰胤转过头来看着公孙延说道:“这一招给你可以,但是授艺一场,今后若有事再遇到不得对他出手,你可愿意?”
公孙延说道:“自然是愿意,我虽然自认不是好人但也是一个好汉子。”
方丰胤听完之后点头道:“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公孙延嘿嘿一笑,并不作声。
方丰胤说道:“在下方丰胤,这位是李劭殷,鬼手三刀是信不过我们二人吗?”
公孙延听方丰胤说完之后,心里一阵惊异,连忙说道:“自然是信得、信得。那白世说有人在凉州城看到过将令,至于是何人便不知道了,他说他为了这条消息也是付出了很大代价。”
公孙延虽然说完了,但是李劭殷的剑还在他的脖子上紧紧的贴着,锋利的刀刃贴在脖子上虽说是冰冰凉凉但始终并不使人舒服。
公孙延连忙接着说道:“这白世还说将令在红姑娘手中。”
李劭殷说道:“将令在红姑娘手上被大伯夺走的事已经江湖皆知,你怕是在唬我们!”
方丰胤听完李劭殷的话之后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李劭殷,然后将视线移回在公孙延身上。
公孙延说道:“但是如今将令确实在红姑娘手中,而且红姑娘已经封谷,过了今晚,刚好是第三天。”
方丰胤说道:“所言属实?”
公孙延咧着嘴笑着说道:“我公孙延大小是条汉子。”
李劭殷手中的剑收了回去,合剑入鞘。
李劭祺从怀里拿出来一沓写满字的纸,从里面翻翻找找拿出来一张,递给了方丰胤。
方丰胤拿起将这张纸对折,便将这张纸向公孙延扔了过去。
虽然只是轻轻薄薄的一张纸,但在方丰胤手里便像铁片一般,在空中旋转着飞了过去。
公孙延接到这张纸之后连忙打开扫了一眼,然后向三人说道:“既然两清,夜色也不早了,江湖有缘再见。”
说完之后,公孙延转身向远处跑去,跃过了几座墙,便不见在三人面前。
李劭殷看到公孙延走了之后,走到了李劭祺身边,接替方丰胤扶着李劭祺,一行三人便慢慢的走回了客栈。
回了客栈之后,客栈的灯火还亮着,除了桌上的饭菜有些微凉,一切都足够的温馨。只是马二娘与周芷兰没有在椅子上等着他们。
李劭殷说道:“方才活动了一番,倒是肚子又有些饿了,包扎好之后,我们不妨再吃喝一会儿。”
方丰胤说道:“他们二人应当是在房中,那我便将他们唤下来,包扎好小兄弟之后吃喝一番。”
李劭殷面带笑容,坐在了椅子上,扶着李劭祺也坐了下来。
方丰胤转身向楼上走去。
门打开,没有人。
门打开,还没有人。
门继续打开,依然没有人。
方丰胤心莫名的有些慌乱了起来。
直到最后一扇门打开,门内依然没有人,不过房中桌子上用一根钗子压着一张纸。
纸上写道:初九朱雀。
落款是萧天策。
周芷兰同马二娘只怕是被萧天策抓了去,方丰胤心头此时十分愤怒。
方丰胤慢慢的将落款人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声音十分的低沉。
“萧天策。”
这种愤怒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此时忽然想起方才那公孙延所说的话。
‘可是白贼用性命约我赌斗,若是他赢了,我便要帮他。我本是不肯接受这赌斗,可这白贼以一家老小的性命要挟我,我又能如何。’
方丰胤没想到刚听完这几句话不久便要切身体会这种感觉。
方丰胤将纸上的钗子收了起来,钗子上已经落了些灰,那是他前些日子同马二娘一同闲逛时买给马二娘的,马二娘当时说她很喜欢。
收起钗子之后方丰胤将那张写了四个大字的纸拿了起来,攥在手里,关了门走了出去。
可能他们刚刚出发去救李劭祺的时候,刚刚出了客栈不久,周芷兰、马二娘便不见了。
李劭殷与李劭祺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听到下楼声,抬头一看,方丰胤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走了下来,手里还拿攥着张纸。
方丰胤走到二人面前之后坐了下来,将手中那纸放到了李劭祺面前。
原先还有些疼痛的李劭祺看方丰胤如此动作神情,心里也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李劭祺不顾伤口,连忙将那张纸拿起来看。
那四个大字其实格外醒目,初九朱雀。
李劭祺想到了什么,连忙向方丰胤问道:“恩人,这朱雀是什么意思?”
方丰胤说道:“这朱雀便是皇宫的朱雀门。”
李劭祺松开了手,皱巴巴的纸飘落下来,李劭殷连忙在空中接住了这张纸,看了起来。
李劭祺说道:“恩人,我们。”
方丰胤手紧紧的握着,说道:“从今晚赶路,到皇宫,日夜兼程车马不停,到达那天,刚好是九月初九。”
李劭殷将手上的纸放到桌子上,然后说道:“拿这可是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方丰胤站了起来。
马二娘不知所踪,只剩这一张纸,方丰胤没有办法,只能去救,即使这信息是假的,是龙潭虎穴,也得去。
公孙延之前那句,‘他又能如何’在此时真的是道尽了一切不可言说的酸辛。
李劭祺说道:“恩人,那我们眼下便出发吧。”
李劭祺此时脑海中不再混混沌沌,一切都特别清楚,仿佛之前的事已经早已忘却,其实他只是醒了。
他已经对不起小蝶,又如何能再对不起周芷兰。若不是方丰胤、李劭殷二人来救他,周芷兰与马二娘二人又如何会不知所踪。
方丰胤说道:“小兄弟,你是要去?”
李劭祺说道:“我自然要去。”
方丰胤听完李劭祺的话之后看向李劭殷,李劭殷说道:“这种事自然是要去的,即使明知是龙潭虎穴,也必须去闯一闯看个究竟,我左右也无什么急事,便与你们一块去,相互有一番照应。”
李劭殷说完之后,停了一会,看向李劭祺,继续说道:“况且舍弟如此伤势,我也放心不下。”
李劭祺仿佛这时才想起了李劭殷,向李劭殷问道:“兄长,我方才糊涂,忘了问你来此是有什么事,难道是父亲又要我回去。”
李劭殷对李劭祺说道:“这倒不是,是我自小知道你什么性情,一直在关注你,听人说这里有一个人一直在喝酒,于是我便来寻寻,看是否是你。”
方丰胤对李劭祺说道:“小兄弟,你可是有一位好兄长的。”
李劭祺说道:“这我自小便是知道的。”
李劭殷眼睛看向二人,又转而看向门外,说道:“莫再说这些话了,事不宜迟,我们还是马上启程,能早一分便是早一分。”
方丰胤说道:“只希望他们二人这段时间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三人于是连忙起身出发,向该去的地方赶去,一时车马声乱糟糟一片。
夜色此时却实是很深了,但是夜色再深,也没有给世上的人儿半点休息的时间,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实在是像一场梦,仿佛一个木偶,一件工具。
这似真似假的梦,只存在于江湖。
而江湖江湖,你不找别人麻烦,别人也会找你麻烦,一入江湖永远没有清静的时候。江湖永远是一直被搅动着的水。
此时此刻,白世的尸体还完整的在那里放着,若没有人说,便一定不会有人知道,这是白贼白世。公孙延说得对,白世的确很狂,狂妄到用着别人的剑法活到今天,只是活到今天,而今天的夜晚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