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屉包子委实是有些太多了,便是先别说二莲抱着过来,便是不抱着,单单放在地上,也是要比二莲要高出许多的。
魏杰连忙转身接过二莲手中的包子放到了桌子上,二莲这才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二莲然后问道:“还有些小菜几位客官要不要?”
周巧巧点了点头说道:“拿过来吧。”
于是二莲又回后厨去取,二莲心里想着,这伙人的话今天倒是多了起来。
魏杰等人见二莲离开了,于是再一次逼着周巧巧赶快说,将曾莫问的故事讲完,如今众人是听起了兴趣来,越听越想继续听。
周巧巧清了清嗓子说道:“魏杰你可还记得几年前有段时间我出去了一次?”
魏杰摇了摇头说道:“不记得。”
然后魏杰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包子开始边吃边听。
梦云与寻乔也顺势各自拿起了一个包子,听故事总要在嘴里听点什么才不觉得索然无味。
周巧巧说道:“那个时候天残地缺十死无生剑刚刚从江湖中消失,江湖中久违的有了一些宁静的感觉。将军率众南下,兵甲十万那是何等的气势如虹。那个时候,曾莫问刚刚出现在江湖上,那时候还不是杀人莫问曾莫问,而是玉面俏郎柳玉飞。”
寻乔惊讶的说道:“曾莫问竟然不姓曾?”
周巧巧说道:“他早已无名无姓,便是叫什么名字对他都没有什么不同。那个时候,他在闻江上游,江湖上多少痴女怨儿千里奔赴,只为在闻江上面的飞鱼亭中见这位玉面俏郎一面。”
魏杰说道:“曾莫问当时很俊美?”
周巧巧说道:“应当说是好看,便是我也很少见到那般好看的一个人,脸上的每一笔都像是天上的神仙赐予的,世上哪能见到那般的人,便是神人下凡也不为过。”
魏杰指着梦云与寻乔说道:“比他们二人都好看?”
周巧巧说道:“好看。便是当时的江湖第一美女公孙香也只有他八分。”
梦云说道:“这只怕已经好看成妖孽了,那怎么如今?”
周巧巧说道:“所以我同你们二人说,若要这人皮一披比真的还要真,那你便得好好找曾经的柳玉飞,如今的曾莫问来学学。”
梦云若有所思。
周巧巧接着说道:“那次我去江湖上找一个人,但是阴差阳错却去到了飞鱼亭那里。那天的闻江,涛如雷打,浪似铁浇,我隔着飞鱼亭七百米,但是那闻江的水汽还是溅了我一身,而有水的地方花草自然也开的茂盛,加上是暮春时节,百花惧开,绿意渐浓,而鱼从闻江飞天而起,便如一跃为龙,确实是世间难得的一场美景。”
魏杰这个时候已经吃了一个包子,然后再一次拿起包子,边听边吃。梦云和寻乔这个时候也才只吃了半个而已。
不过要说这江湖事也真是奇妙,明明昨天梦云和寻乔二人还是周巧巧一刀下去要杀掉的人,今天便能优哉游哉的坐在周巧巧旁边听着故事吃着包子。
周巧巧瞧了一眼听的欢喜的三人继续说道:“那一天也是我第一次见这位江湖上后来赫赫有名的曾莫问,那时候曾莫问穿着一身长衫,在飞鱼亭中操琴而唱。”
周巧巧顿了顿说道:“唱的是:‘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茕靡识。越在襁緥。母兄鞠育。有慈无威。恃忧肆妲。不训不师。爰及冠带。凭宠自放。抗心希古。任其所尚。托好老庄。贱物贵身。志在守朴。养素全真。曰余不敏。好善闇人。子玉之败。屡增惟尘。大人含弘。藏垢怀耻。民之多僻。政不由己。惟此褊心。显明臧否。感悟思愆。怛若创痏。欲寡其过。谤议沸腾。性不伤物。频致怨憎。昔惭柳惠。今愧孙登。内负宿心。外恧良朋。仰慕严郑。乐道闲居。与世无营。神气晏如。咨予不淑。婴累多虞。匪降自天。寔由顽疎。理弊患结。卒致囹圄。对答鄙讯。絷此幽阻。实耻讼寃时不我与。虽曰义直。神辱志沮。澡身沧浪。岂云能补。嗈嗈鸣鴈。奋翼北游。顺时而动。得意忘忧。嗟我愤叹。曾莫能俦。事愿违。遘兹淹留。穷达有命。亦又何求。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时恭默。咎悔不生。万石周慎。安亲保荣。世务纷纭。祗搅予情。安乐必诫。乃终利贞。煌煌灵芝。一生三秀。予独何为。有志不就。惩难思复。心焉内疚。庶勖将来。无馨无臭。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吟。颐性养寿。’”
魏杰惊叹道:“姐,你记性什么时候这般好,听了一次竟然如今还能全背下来。”
寻乔在一旁幽幽的说道:“魏大哥不曾读过书吗?巧巧姐?”
从昨日确定了他们二人入伙之后,梦云与寻乔二人便这么称呼魏杰与周巧巧。
周巧巧听了寻乔这般说之后也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周巧巧说道:“往日里只顾着让他长身子,忘了嘱咐他多读些书。”
魏杰有些迷惑,这与他多读些书有什么关系?
梦云在一旁带着笑说道:“魏大哥,这是先人嵇康所留的《幽愤诗》,我也会背。”
魏杰这才恍然大悟,但是嘴里还是愤愤不平的说道:“弹琴就弹琴,还唱着别人的诗,这也太不讲究了。”
周巧巧没有再理会魏杰这般强自为自己辩解说的话,而是继续说道:“当时,柳玉飞一诗唱完,百鸟齐飞,而漫山遍野中也传来无数的叫好声。”
寻乔说道:“那柳玉飞可是为了这些而唱?”
周巧巧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柳玉飞本不喜欢这首诗,他觉得这首诗太过淡然太过狂傲,这首是他唱给别人听的。不过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当时我也以为是柳玉飞喜欢这首诗,后来他告诉我之后,我才知道不是,而是有一个人喜欢。”
魏杰说道:“一定是一个女人,长得极为好看的女人。”
周巧巧摇了摇头说道:“确实是个女人,但是却是一位极为难看的女人。”
梦云与寻乔都有些震惊,无论怎么想,若是那般好看的人至少也得有同样好看的人配着才对。
周巧巧说道:“那个女人很丑,便是比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有丑一些。但是那个女人确很有魅力,只不过这种魅力往往只能让很多的男人做他的朋友,仅仅是做她的朋友。”
魏杰说道:“究竟有多丑?”
周巧巧说道:“你方才可看到了曾莫问脸上的胡子?”
魏杰点了点头。
周巧巧说道:“那便是那个女人的胡子。”
这倒是有些骇人听闻了,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所以倒是听说过有女人长胡子,但是第一次听说有女人长络腮胡。
魏杰的脸上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
周巧巧说道:“但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无论任谁见了都会十分敬佩。”
魏杰说道:“这是为什么?”
周巧巧看着桌子上的包子说道:“我刚才便说过,这个女人长得很丑,但是却很有魅力,所以她身边虽然没有心爱的人,但是却有一群能将性命交在她手里的兄弟姐妹。也亏得她长得丑,所以人们才会承认她是多么的有为。”
梦云说道:“巧巧姐莫非说的是那位赛男人?”
周巧巧看了梦云一眼说道:“没错,正是人送外号赛男人的彭锵,铿锵有力的锵。”
魏杰疑惑的看着三人说道:“赛男人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周巧巧摇了摇头说道:“你原来整日里只知道杀猪,吃面,那里在意这些。”
寻乔说道:“巧巧姐您快点说说看柳玉飞是怎么变成曾莫问的!”
周巧巧说道:“我方才说了赛男人,那么自然是因为这位赛男人彭锵。古往今来有多少男人不是被女人自缚了双脚,英雄难过美人关,虽说赛男人并不是什么美女,但是柳玉飞确实是因为彭锵。”
周巧巧似是说的喉咙有些干了,于是拿起壶子倒了杯水,这次倒是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浅浅的抿了一口,然后再抿一口。
这可着急死了三人,听了半天了眼看就要听到最关键的地方,周巧巧却是一直在喝水,不停的喝水。
周巧巧瞧出了众人的着急,于是赶快将杯子里剩余的水喝完,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二人是怎么认识怎么见面的,我当时只是听说闻江再没有水浪迭起,飞鱼亭再没有一条鱼飞过,因为柳玉飞走了。”
魏杰这个多嘴的人再一次嘴贱的问道:“走了?他走去哪了?”
周巧巧说道:“去找赛男人彭锵。”
真不知道魏杰怎么忽然今天变得这么多嘴,而且还跟一个好奇的小宝宝一样,只懂得问!问!问!
魏杰接着问道:“为什么要去找?彭锵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她的人。”
周巧巧说道:“是啊,世人都以为彭锵能遇到这么一个喜欢她的人是多么的有福气,但是却没有人想过,彭锵只是赛男人,并不是真的男人,男人可以不在乎自己有多丑然后去找美丽的女人。但是女人不会,女人知道自己适合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女人很在乎这世上的人说些什么。所以彭锵为了不让别人说柳玉飞,也为了她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一个人跑掉了。而且她连她往日里最要好的一个朋友都没有告诉,只身一人走了,于是柳玉飞找了好久。”
周巧巧这段话虽说只是讲着这个故事,但是故事里的话,哪一句不值得人深思,因为细想确实如此。敢冒天下大不韪的往往是男人,因为越多人说,才越会说明这样选择的正确、珍贵,而只有女人,会冷静下来慢慢的思考,不仅仅为了自己思考。而男人,可笑的男人只会以为自己做了多正确的事,只会觉得自己是英雄是豪杰是真情真性的汉子,但却一点都不考虑这个女人,究竟面对着多大的压力。
若只是门不当户不对还好,人是可以改变,但是相貌这种东西,确实没有任何人能无能为力,除非有人可以再回娘胎里一次。
周巧巧接着说道:“柳玉飞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彭锵一走,柳玉飞便想到了。那天据说有人听到飞鱼亭中有哭声,但是并没有人见到柳玉飞在哭。第二天,柳玉飞便去找彭锵。柳玉飞确实是男人,所以他想了一天才决定去找彭锵。”
这一番故事可真是让魏杰听的惊心动魄。
周巧巧接着说道:“但是柳玉飞并不是想找到彭锵,而是想死在彭锵面前。”
寻乔忽然大声的说道:“这是为什么?”
周巧巧说道:“因为柳玉飞猜到了彭锵所想,但是相貌这种事,武功再高看的书再多又能有什么办法。于是柳玉飞只想死在彭锵面前,柳玉飞一直是一位十分温润的人,但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却往往最偏激,有这种玉碎的决心。”
寻乔似是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声音有些大,于是这次小声说道:“难道死了之后彭锵便会回心转意?”
周巧巧再一次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因为,只有人死亡之后才是平等的,没有这人世间的一切划分,是自由的。”
寻乔慢慢低下了头。
周巧巧说道:“但是柳玉飞却失算了,他懦弱的做出了这个决定,去死亡中找新的自由,彭锵却已经替他做好了决定。”
魏杰说道:“是什么?”
周巧巧摇了摇头说道:“这便我也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柳玉飞那天是在一座妓院的床上找到的彭锵的尸体,那个时候已经发臭了,柳玉飞抱着那具尸体将那座妓院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之后,然后将尸体埋在了飞鱼亭旁。而从那天起很多人问他彭锵究竟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柳玉飞一言不发,只是将那人一刀砍了,有一人问便砍一人,十人问便砍十人,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少,认识彭锵的人也越来越少,而柳玉飞也成了曾莫问,曾经的曾。便是有些人听过赛男人这名字,从那件事之后,也仅仅是听过。”
.文中《幽愤诗》为魏晋时期嵇康所写,文中有所引用,特此注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