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本来香火很旺,僧众繁多,可传闻七十年前出了个极为厉害的和尚,由于不服寺规,又犯了杀生、淫邪等戒律,被戒律院、罗汉堂以及达摩堂、菩提院二十三位高僧围困。
这和尚端的厉害非常,杀了七位高僧,重创其他高僧,死在他手里的普通弟子更是多不可数。一路杀出少林便没了影踪,直到二十年后,西域出了一个叫做金刚菩提门的宗派,横扫半个武林,至此后,少林寺就开始凋零。
望了一眼有些萧条的寺院,赵玄心回忆起了火工和尚给他说的这些话,不由的叹息了一声,对于他这个曾经在前世摸爬滚打十余年的滚刀肉来说,繁华落寞见的多了。
拿着手里这本小册子,进了自己的禅房,禅房里很简陋,不过打扫的却很干净,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这就是全部。
怀着激动的心情,赵玄心打开了册子,这是个手抄本,上面用苍劲笔力写着《坐忘禅》。
“坐忘禅?”赵玄心心中疑惑,慢慢翻看,虽然是用繁体的汉字写成,但赵玄心的文化素养还是不错的,基本上都认得,除了一些生僻和生涩的看不懂。
这一看就是半天,外面的太阳已经偏西。
“呼,果然博大精深啊。”赵玄心自言自语道:“由动入静,坐而忘之而不知,方可明心静气,功到自然成。”
原来,这《坐忘禅》虽是佛法,也是武学的根基,讲究调整自身的心神和肉身,由烦躁、躁动转入安静、恬淡,当全身心安静下来后,便可感悟到身体内的气与外界的气,从而步入武学之中一个高深的意境:物我两忘,故称为坐忘禅。
估算了一下时间,离着做晚饭还有一小段时间,正好尝试一下。
赵玄心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微闭双目,心中摒弃一切杂念,按照书中所记载的吐纳之法缓慢的一呼一吸。
说来也怪,来自于曾经那个喧嚣都市的灵魂,此刻却真的静了下来,深山古寺,环境清幽。也许赵玄心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曾经的一切也许只是他生存的手段。
一呼一吸之间,许多往事涌上心头,赵玄心就仿佛一个过客,看着眼前自己的前世,一幕幕嬉笑怒骂,一场场尔虞我诈。
我本凡人,赤条条来去不牵挂,前世已然过眼云烟,今世还需活得精彩。
时空的光影消失,赵玄心只安静地将自己的精神跟随呼吸之气,不知不觉已月至中天。
睁开双目,赵玄心整个人都有了变化,但不是内功大成,而是一种心境上的改变,变的像个和尚了,真正的和尚,抛开三千烦恼丝的和尚。
起身走出禅房,就看到院子里的一个木桌上摆放着两个大海碗,一碗里是香喷喷的菜肴,一碗是米饭。赵玄心转头看向火工和尚的禅房,黑着灯,只有微弱的鼾声从里面传出来。
笑了笑,赵玄心风卷残云的把饭菜吃了,又转身跑进屋子里参禅打坐去了。
秋去冬来,转眼月余,第一场雪飘飘洒洒的飘落,少室山被白色的笼罩,寒风在山中吹响,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冰雪净化。
赵玄心这个把月除了做饭的时间,就是打坐,本来枯燥乏味的坐忘禅,却让赵玄心爱不释手。不过话说回来,这少林寺里也没啥娱乐,除了练功、读读经书外,貌似就是去后山打个野味。
此刻,赵玄心背着一捆柴火,手里拿着砍柴刀,一身灰布僧衣,脚下踏着六耳僧鞋,腰里系着一只大葫芦,晃晃荡荡的在山中行走。
葫芦里是城里十几文钱一斤的散酒,烈得很,这还是他偷偷在后山打了一只狐狸,扒了皮拿去卖了换的几两银子。
要说这可是犯了杀生的大戒,可当赵玄心从怀里拿出酱肘子孝敬火工和尚后,这老和尚乐开了花,连声称赞没有白养活你这个兔崽子,至于杀生的事,根本一个屁也没放。
赵玄心从那以后,加之这伙房平时除了饭点有人来取饭菜,根本没人来,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喝酒吃肉是小儿科了。
喝了一口烈酒,赵玄心忽然身子一轻,踩着一颗古树树干腾空而起,伸手抓住上边的树枝,呼吸之间已经爬到了树上,寻了个干净的树杈,盘膝坐下,就在风雪中闭目打坐起来。
自从开始修炼坐忘禅,赵玄心的身体开始发生改变,比以前更加灵活,更加有力气,气息也变得绵长,心境更是变得安静和宽阔。
就在两日前,他体内产生了一丝气感,这可是一次飞跃啊,标志着他迈出了内家武学的第一步。不过仔细回想,这也不是巧合,从小在少林出家,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他的筋骨已经打磨的强于常人,为他修炼内功打下了基础,加上赵玄心本身悟性极高,又经历过一次人生,心性早已通透。
风雪严寒,这都不叫事,赵玄心就像一尊木雕屹立不倒,颇有些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意思。
过了一个多时辰,赵玄心已经是一个雪人了,露出两只深邃的眼睛,他笑了,没想到在严寒风雪中练功,竟然要比平时增加的真气多,而且心境更加圆满。
呼出了一口浊气,赵玄心直接跳下了树杈,一丈多高轻松落地,虽说姿势有些难看,可实用就行。直到现在,赵玄心也没学过一招一式,他本来是要去罗汉堂偷学武艺的,却被火工和尚大骂了一回,这才唯唯诺诺的不敢去了。
火工和尚的理由很简单:少林寺的武功循序渐进,你贸贸然去偷学,根本就学不到精髓,不如苦修内功,将来进入罗汉堂,脚踏实地的学起,才是正道。
火工和尚话说得好听,可赵玄心却发现这和尚的眼神中确实不屑。
不屑?难道说火工和尚是看不上少林寺的武功?不对啊,看不上他一天天憋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赵玄心有个好处,想不明白的,干脆不想,还不如继续练功。
是夜,赵玄心正在打坐,忽然一丝几不可察的动静从隔壁传出。
那是火工和尚?赵玄心心中有了一丝疑惑,这老东西平时睡得跟死猪一样,我都羡慕他不练功也这么牛,怎么今天晚上有动静了?
赵玄心不动声色,聚精会神地听。不大一会儿,似乎有人走出了禅房的大门,然后就一点儿动静都没了。
赵玄心思索了一阵,忽然露出了一丝高深的笑容,再次闭目,进入了坐忘禅那悠长的一呼一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