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本泽喝了几口茶水,稍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钱宁匆匆的带着一个身着怪异的老者走了过来。远远地就知道他是一个名老者,是因为他垂到腹部的花白大胡子。
朱厚照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佛郎机人,只见这个老者身着黑色大氅、黑红相间的蓬肩窄袖上衣和黑色裤子,腰悬一把黑鞘西洋剑。此时他的目光一一的从杨本泽等人脸上扫过,嘴角微垂,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倨傲。
朱厚照何等身份,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和杨本泽他们喝茶聊天。这可把钱宁吓坏了,他急匆匆的把这个佛郎机老头找来,都忘记把翻译一块叫来,而自己根本就不懂佛郎机话,这要是惹得正德爷生气了,自己的小命可是不保啊。
他正急得满头冒汗,就听见身后一连串听不懂的的语声传来,大家举目观瞧,竟然是一个穿着亮银甲的身影向这边跑来,来人手里正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已经出鞘的西洋剑。
张永一见到有人拿着武器向正德皇帝跑来,赶紧站起来保持戒备。朱厚照笑道:“张师傅,紧张什么啊,你肯定也能感觉出来,那人根本就没有杀气嘛!快坐下吧!别让人笑话!”
张永闻言,点头施礼,重新坐下!这时候那人已经到了近前和阿方索交谈起来,虽然她没和杨本泽他们做什么交流,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她吸引过去了。
只见她脚蹬小牛皮靴,身着亮银全身甲,没有带头盔,一头金黄的秀发盘在头顶,面如白纸,阴恻恻有些吓人。不过五官还算生动,一对硬挺的秀眉之下,是一双湛蓝如海的大眼睛,她的鼻子线条也很柔和,不像大多数西方人的鼻子那样硕大高耸。
在她尖尖的下颌上边,是一张薄而没有血色的嘴唇,此时说完了话正紧紧的抿着,感觉到众人看向她,她也转过头来打量众人。
众人都坐着,本就矮了,她却微扬下颌,一副俯视众人的姿态。她的身高本就出众,估计和朱厚照相仿,差不多后世一米八的样子,不过女人瘦削本就显高,此时更衬得她如同一个女战神般高高在上!
钱宁看这架势,更是心里冷风嗖嗖,赶紧横在双方跟前,冲着那女子嚷道:“看什么看啊,长得高了不起吗?”那女子也不再理会钱宁,这时阿方索和女子又交谈了几句。
那女子冲着阿方索点点头,对着钱宁道:“你把我们叫来,是因为他们有野兽要和我们比武吗?”她的语音生涩、略带沙哑,磁性十足。
钱宁听明白女子的话后,洋洋得意道:“什么叫有啊,我们朱爷,可是有天底下最厉害的兽王,你们不是一直叫嚣着自己天下无敌吗?敢不敢较量较量!”
女子双眉紧蹙,似乎听不懂钱宁这一长串的话,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蹦出两个字道:“你说‘猪’,这个算是猛兽吗?”
她听不懂钱宁的话,她这几句话众人可都是听懂了。钱宁惊怒交加,心道“你个黄毛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明的皇家就是朱姓,本就忌讳‘猪’、‘朱’同音,你还不知死活竟敢在皇上面前说!”
当然他也不能点破朱厚照的身份,只得大叫道:“大胆,我说的是这位爷姓朱,你说不好我们大明官话,就不要胡说八道。还有你们那个狗屁翻译呢?怎么找不到他啦!”
钱宁不敢说是自己忘记带翻译过来了,只得把这个事推到了阿方索和这个女子身上。阿方索和女子只得面面相觑,嘴里用佛郎机语嘟嘟囔囔,显然是不明白此时的状况!
“钱宁啊,你先闪开!”朱厚照懒洋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将钱宁扒拉到一边,整理整理衣衫,拍一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一下,然后张嘴说道:“下午好,这位女士和先生!”
他这一句话说出口,全场瞬间就更安静了,谁都没想到,当然张永除外,这大明的皇帝竟然能说出一口流利的佛郎机语。
朱厚照很满意众人震惊的这种状态,他又微微一笑,用佛郎机语说道:“美丽的小姐,你刚理解错了,我的姓氏是朱,这个字是这么写的。”说着他手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了这个“朱”字,然后又道:“在我们大明,这个姓氏是最尊贵的。你说的那个猪,是这么写的,它才代表一种野兽,这两个字是同音而已。”
女子惊讶于朱厚照说的流利的佛郎机语,湛蓝的眼睛瞬了瞬,不过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冷哼一声道:“朱先生,你好,没想到你会说佛郎机语,不过如果你不是来斗兽的,我们可就要走了!”
朱厚照呵呵一笑,嘴上却没留情道:“我当然是要斗兽的,不然怎么让你们知道我们是天朝上邦,而你只不过是夜郎自大的无知村妇!”
那女子被朱厚照气的发怒,回嘴道:“我看你们才是农夫、乡巴佬!你以为会几句佛郎机语,就了解我们了吗?我们比你们富裕一百倍,我们的殖民地遍布世界!”
朱厚照背负双手,看着女子被自己激的发怒,更是得意,踱步道女子跟前道:“也没什么了解,毕竟你们那个国家是个荒蛮之地,又很小,所以我没什么兴趣。只不过……”
他说着,随手一托,那女子手里的西洋剑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朱厚照随手挥了几下道:“你们的剑术我倒是了解一点,只不过也稀松平常的很!”说完就把西洋剑潇洒的掷回给女子。
那女子发怒,用剑一指朱厚照道:“我的剑术可是师承伟大的剑术大师弗瑞德-利博瑞,你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他,我要跟你决斗!”
女子看不出朱厚照的本事,阿方索道行却比她深的多,连忙将女子持剑的手臂拉下来,女子还想反抗,却被阿方索狠狠地教训了几句,面对父亲她无可奈何只得气呼呼的跺了几下小皮靴,转身走到一边生气去了。
阿方索对朱厚照微微施礼,他虽然骄傲,但是对于神秘的东方还是心存敬畏的,尤其是现在自己的无敌舰队并不在身边,所以不得不低调一些。他试图让自己变的谦虚点,但是习惯了绷着的面皮强装微笑,反而更加让人不舒服。
看到阿方索这样一幅怪样子,朱厚照也感觉不舒服,便赶紧开口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不会和女人一般见识的!”
阿方索赶紧道:“她是我的女儿伊雅拉,从小跟我长大,像个男孩一样,您不怪他的无礼,真是太好了!”
朱厚照点点头道:‘阿方索啊,听说你是来斗兽的?’
阿方索点头道:“恩,您会我们佛郎机语太好了,我们可以直接交流了。不错,我是来斗兽的!”
朱厚照微笑着问道:“那我就不懂了,你说你们佛郎机距离我大明何止万里,为什么偏偏要来我们这里斗兽呢?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朱厚照说完直视这阿方索,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勃然而出,阿方索虽然惊讶于眼前少年的不凡,不过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上位者,所以面不改色,只是昂着头道:“朱先生会佛郎机语,自然对欧罗巴也有所了解,不知道朱先生知道不知道伟大的——佛拉维欧圆形剧场。”
朱厚照思索片刻,眼睛一亮道:“你说的是罗马斗兽场?”
阿方索傲然道:“不错,我就是罗马人的后裔,我的先祖就是斗兽场最著名的驯兽师,五百年前日耳曼人攻破了罗马城,斗兽场也毁于一旦,我的祖先们颠沛流离,可是他们却没有忘记将自己的本领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虽然我现在已经是个佛郎机贵族,可是我也要完成我们家族的愿望!”
“哦?什么愿望?”朱厚照接口道。
阿方索表情傲然,一字一顿道:“那就是培育出最强的猛兽,成为世界第一的驯兽师,重现大斗兽场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