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祖才只是一名普通的监察御史,要知道大明朝十三道监察御史加起来一共有一百多人,虽然说自己最近左右活动,领了巡漕御史的肥差,也许不久的将来官职还能往上挪动一下,不过跟张永比还是差了很多。所以能被张永一眼认出来,李祖才的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
不过等他听得张永说要征用自己的福船,不禁冷汗直冒,刚刚那一丝丝窃喜早已经飞得无影无踪了。要知道自己不过是七品官,压在自己头上的就有多位都御史大人,其中还有几个看自己很不顺眼,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领了巡漕御史的差事,上边还有漕运总督呢!这福船就是漕运总督的啊,谁不知道漕运总督陈泰的暴脾气,他要是知道福船被自己搞没了,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更何况张永是很红,可是还有个更红的对头刘瑾呢?万一刘瑾在朝堂上弹劾张永,也许张永没事,自己可就倒霉了,成了替罪羊,被罢官免职都是很可能的!
可是也不能现在得罪张永啊,不然张永也有一千种方法搞死自己。李祖才不禁越想越怕,汗水直流,都快成了瀑布汗了!他也没有急智,只得立在那里,嘴里嗫嚅不已。
看着李祖才僵硬的站在那里,杨本泽脑海里不自禁的想起了这具身体的父亲,那位五官监侯杨源。那个杨源的官职更小,恐怕受得气比起这位李祖才来还要多得多。
一想到此,杨本泽不自觉的站出来道:“张大人,虽然咱们有公干,必须要征用这福船,可也不能让李大人没法交代不是,您看不如您给他修书一封,让他拿回去也好交差!”
那李祖才本来一筹莫展,听到杨本泽的话,不禁如蒙大赦。也不管杨本泽是什么身份,连忙作揖道:“多谢兄台,多谢兄台!”
张永看看杨本泽,又看看李祖才,开口道:“罢了,反正咱们这也是光明正大的事,落字为凭更显得公允,我们就把文书一式两份,双方各留一份,李大人也签上字,咱们就把这福船正式交割了!”
李祖才也没有办法,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双方便走到船楼之内。这船楼分成两层,每层都有五、六十平米的样子,有楼梯连接,一层是生活和办公之地、二层是官员和家眷婢女的卧室,至于水手和兵士自然只能在船舱里休息生活。
“刷刷刷”张永笔走龙蛇,不消半刻便将文书写好,并签名盖章,李祖才没有办法,也只得盖上自己的官印。李祖才心里很憋屈,也不知道张永到底要这船干什么,文书上没有写,自己也不敢问。
待纸上墨迹干涸,张永面无表情道:“我们还有要事,就不是送李大人了。”
李祖才收好文书,摇头苦笑,心道:“罢了,只要这白纸黑字落在实处,即便有人针对我,我也有了托词,让他们找皇上说理去吧!”
“好,好,下官告退!”说着便迈步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杨本泽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一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边走了过来!杨本泽压抑住心中的惊骇,仔细的打量起这个人来:这个人个子不高,长相平凡,但却穿着一套光鲜的铠甲,分外惹人注意。
可为什么自己上船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注意到他呢?难道这是一门隐匿自己的功夫么?可是既然他想隐匿自己为什么又要穿上这么一套惹眼的铠甲呢?
杨本泽不明所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向张永行礼,说到:“张大人,李大人是我们护送上船的,今天本该我们将他送回家中,不过此刻我们既然已经被张大人征用,便听张大人的,不知道还能否将李大人护送回府!”
张永注视着此人,开口道:“不错,不错,想不到在这个小船上都能看到这样的高手,不容易!既然以后我们都要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你就自报一下家门吧!”
这人开口道:“回禀张大人,下官名叫百里绍国,淮安卫百户,授武略将军,年初才领的差事,负责楼船的军务,保护巡漕御史大人的安全!”
杨本泽心道:“武官的地位真是不高啊,百户已经是正六品的官了,武略将军更是从五品的散阶,可是却只能当一个七品文官的保卫,真是惨啊!而且看此人隐匿的功夫如此之高,如果上了战场怕不是能以一当百,可惜了!”
张永抬头看看李祖才,李祖才微微点头,表示百里绍国所言不虚,张永哼了一声道:“李大人你就不用送了,已经到了京城了,想必治安不会乱到有人敢当街杀死一个当朝官员,我们还有急事,你就快点安排行船事宜吧!”
“好,不知道大人想去哪里?”百里绍国问道。
“去……”张永看到李祖才还没有离开,不禁略一沉吟,李祖才也是知趣之人,又一拱手快步下了船,走进了市井百姓里,只不过他青色的官服和官服上的鸳鸯补子格外显眼,注视了一阵子才消失不见。
几人目送走了李祖才,杨本泽才把注意力重新回到百里绍国这里,心道:“这百里绍国绝对是顶尖高手,只不过被张永这个大高手的掩盖了锋芒。”
只见百里绍国头戴凤翅抹额盔、身着明光铠和兽吞腹甲,铠甲都是黑色的,威武不凡、煞气十足。这身行头穿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会把这个人映衬的威武不凡,可偏偏穿在这个人身上却并没有任何效果。
杨本泽让自己集中精神,仔细的观察百里绍国,他惊奇的发现百里绍国的身材应该很高,说是一条魁梧大汉都不为过,可是偏偏现在的他并没给人一种高大的感觉。再仔细看看他的脸庞,他的五官精致而和谐,原来是一个美男子,可是为什么初一看他,却给人一种平凡无奇的感觉呢?
“真是奇怪啊,一名高大,英俊身着耀眼铠甲的少年将军,竟然如此能让人忽略他的存在,这是怎么回事呢?”杨本泽不明所以,他往左右看去,发现蓝莹莹等人也发现了百里绍国的不一般,也向自己投来疑惑地眼神。
“哼~”张永突然哼了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开口道:“别的事以后再说,百里将军,我们去洪江,你知道该怎么走么?”
“洪江!下官自然是知道的。”
“好的,那就快点开拔吧!反正也是河道行船,能随供应补给。”张永发号施令道,顺便自己就在大厅正座就坐了!
“是,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向洪江方向出发,然后再做一个方案给大人定夺!”
张永点头,看着百里绍国走出船楼,杨本泽等人也在椅子上坐下。张永并不怕百里绍国在外边听到,开口道:“此子很不一般,他不知道修炼的是什么功法,随时都将自己的精气神收敛在内,想必等他精气神外放的时候定然光芒灿烂。”
杨本泽点头道:“是呀,如果不是刻意去关注他,竟是没能发现他的存在,偏偏他又而穿着如此闪亮的铠甲,真是十分矛盾!”
“哼!没事,不管他做什么妖,也跳不出本官的手掌心,放心吧!”张永不屑道。
“对了,张大人!”孙正义问道:“我看百里将军身着的铠甲非常不凡,可他只是个百户,这算不算的僭越呢?”
张永道:“我早也看到他这身铠甲的不凡,按理说他不能穿这种铠甲,可是你也知道我大明的兵制是父死子继,如果此人的祖上曾做过高官或者被赏赐的此铠甲,那他穿上也并无不可!”
“哦,看来此人也许是名将之后?”杨本泽问道。
“未必,此铠甲虽然精致,但并不是帅甲或者一二品武官的铠甲,想必是有些来历而已吧!”张永摇头道,看来他对此也并不是十分了解。
正说着话,福船已经移动南下而行,除了刚启动那一下有点晃动,竟是平稳异常,连婢女端上来的茶水都没有洒出来!
几人相视无言,喝着茶水,想着心事。不一会儿那百里绍国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河图,他将河图铺在桌上,杨本泽几人也围了过来。
百里绍国以手作笔,在河图上比划着说道:“刚才我和几名船工研究了一下,以此河道最为快捷,稳定。我们沿着运河而下,过洪泽、高邮到镇江,然后再沿长江上行过南京、芜湖、九江到鄱阳、再过武汉到洞庭,绕岳阳楼入沅水,便可直到洪江了!”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杨本泽听百里绍国说完,便吟了一首诗仙的七言绝句,然后开口问道:“诗仙李白的轻舟能日行千里,不知道咱们的福船多久能到洪江啊?百里兄?”
说完便微笑着看向百里绍国,百里绍国刚才看张永盖章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张永的身份,此刻看杨本泽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却能跟张永这样的大人物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便也不敢怠慢,拱手道:“公子有礼了,咱们的福船可没有诗仙的轻舟快,那是因为诗仙行的那一段水路,水势落差极大所以他才能那么快,不过我们大概十天左右也能到了!”
“好,那就有劳百里将军了!我叫杨瀛轩,我看咱俩年纪相仿,以后就以兄弟相称呼吧,你看如何百里兄?”
“如此,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