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无安这听上去半开玩笑似的话语,安晴怔愣了一下,而后摆手笑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啊,肯定得赵居士你来呀。”
说罢,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赵无安却无半点开玩笑的神色,支起了身子,失笑道:“我可是彻彻底底的外人,从头至尾,连现场也未亲身去过,怎会如你那般使人信服?”
安晴吃惊地张了张嘴,思索半晌,颇有几分气恼道:“我,我怎么会知道是谁……”
“事发之时,有多少人在府中?”赵无安问。
“宁夫人庞俶,还有两个丫鬟都在。不过锦岚和归溪二人却自称一直待在一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安晴回忆道,“庞俶则说她睡了一整个下午,连床都没起。”
她下意识地拿手指头盘起了自己的发丝,“许昶和我去集市,遇见了归家的宁丹桐,他们两个应该不是凶手。但是另外三个人,我没有任何线索啊。宁龙海死后那些人的反应也太平淡了些,就像在说是他们合谋杀掉了家主一样,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赵无安默默听着安晴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叨,眉头紧蹙,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赵无安?”
赵无安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才发现安晴不知何时已经凑近了他的脸颊,神色关切:“你怎么了?刚刚是走神了吧?”
赵无安愣了愣,懒懒地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多说无益,不如去现场看一看。”
他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坚决,安晴却觉得有些棘手:“可是,宁府现在大门紧闭,想必是拒不见客啊……”
“何必走门呢。”赵无安笑了笑,“你不是自己也说,这老郎中的家和那宁府只是一墙之隔吗。”
安晴愣了下,而后神情紧张起来:“你你你可别冒险啊!才刚醒过来就要fānqiáng,摔伤了怎么办!”
赵无安颇有些哭笑不得:“一堵土墙,还能挡住二品高手?拜托你对我有点信心,成么。”
安晴闷闷地退了一步,走下床沿,轻轻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赵无安掀开身上的薄被,下床站起身子。虽然身体感觉上已无大碍,外伤对行动也几乎不造成影响,但他起身的瞬间,还是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刚刚退出一步的安晴又连忙走上前来扶住他,满面关切之色。
赵无安摆了摆手,失笑道:“无妨,无妨。我们破案去吧。”
破案去。
这三个字倒是很合安晴的意,莫名能令她回想起在清笛乡初见的那些日子。
安晴甜甜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得像是月牙。“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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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则说起来是一墙之隔,但其实两座院子之间,还是有一道不到两尺宽的小巷。一边是已然破损掉渣的残壁,另一边则连白漆都刷得干净惹眼。二者放在一处,对比分外明显。
“宁府平日既然是大门紧闭,那么在宁龙海身死的前后,便不会有他人进出。就算他是死于蓄意谋害,谋害他的也只能是宁府中人。”赵无安淡淡道,“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安晴听他讲的头头是道,到最后忽然冒出一句反问,顿时觉得上了当,下意识地反驳道:“肯定不对!这堵墙这么矮,谁还爬不过去啊!附近的人肯定都有嫌疑!”
“但是现在老郎中不知去了何处,也就无从向他询问最近是否有可疑之人出没。不过也不排除老郎中本人就是凶犯的可能。”
赵无安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顺着小路向前走去。
“若是这么想,那么每十天才来一次的夏涟也极有可能与之脱不开干系。那个捕快的思路其实没有错,只是太急于求成,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安晴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无安身后,目光也漫无目的地在这面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墙上游移着,不明白赵无安为何要在此处停留。
赵无安忽然不动声色地停住了脚步。安晴走了神没能看着前方的路,一头装在他背上,连连喊痛后退。
“走得好好的干嘛突然停下来啊!”安晴瞪了他一眼,而后才想到赵无安是大病初愈,自己的态度未免有些过于粗暴,凌厉的眼神不由稍稍柔和了些,像一只挨了饿的小狮子。
赵无安并不以为意,转过身来,眼神慵懒如初,却带着些微轻柔的笑意。“看。”
“看什么?”安晴问。
“真相是不会自己跑出来的,它隐藏在迷雾之后,所以你要把它找出来。这个寻找的方法,就是去看。”赵无安静静道,“不要问我去看什么,而是你要去看所有的一切,要去问你自己,什么地方是疑点,什么东西是看似无关,却又至关重要的。”
“等你看到了这一切,你也就看到了真相。”赵无安转过头,静静望向宁府之中那座高耸的观远阁,“观远阁顶摔死?呵呵。”
阳光映衬着赵无安一袭白衣,在雪白砖墙之上投下瘦削身影,像极了那一日在集市之中见到的日晷。
安晴怔了怔,见他一脸稳操胜券的模样,心情没来由地有些低落。“你能如此轻易就看得出来,我可做不到啊……”
赵无安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着急,仔细想想看,你一整天时间里都看见了什么?”
安晴皱起眉头,按着记忆随口说道:“小宇儿、药草、牌匾上的白绫、日晷……”
赵无安哭笑不得:“不是这些,有一个最为关键的线索,你给忽略了。”
他认真地看着安晴:“那就是,大厅之中的水漏。既然仍然在每天使用,为什么会忽然漫出来一大片水呢?是哪里坏了吗?”
安晴愣了愣,赵无安的话确有拨云见日般的功效。此前一直疑惑着的某些东西,现在好像也忽然被揭开了冰山一角。
“这个……应该要去问问许昶吧?”
赵无安点了点头,又道:“但我们可不能直接进宁府啊。”
“这好像确实是不行……”安晴无奈地咬了咬嘴唇。
见她这副一本正经地苦恼着的模样,赵无安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轻轻揉了揉她那一头柔顺的长发,附耳轻声道:“但我也没说,宁府就进不去了。”
“不管用什么理由,他们都会拒绝的吧……”安晴仍旧傻傻地立在原地苦思冥想。
赵无安轻笑一声,懒懒道。
“活人进不去,死人,可就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