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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身醒

无相风云录 馥抒 4267 2021-12-01 10:54

  众人听武行路叙说在他身离之时,柳青青飞马追来,武行路心中激动不已。

  只听武行路说道:我将身回转,向那来骑迎去,却见马至近前尚不立稳,柳青青已从马上跃下,足下一点,一柄长剑直向我颈下刺来,我心中一惊,瞬间心中清明,她不是前来送我,而是要来为她的秦川哥报仇,不过死在自己心中所念的姑娘剑下又有何憾?我将眼一闭,任那寒光迫眼的剑尖直向自己颈下刺来,不闪不避,不怨不悔,只觉心中意满情足,竟无一丝痛苦。一瞬之时,只觉这一刻是如此之妙,妙的自己已是急不可耐,心感有如千年之久,却是迟迟不至,将眼睁开去瞧,却见柳青青身立一边,气得将脚直跺,原来他要替他的秦川哥出气,心中却是没有存心置我于死,见我不加闪躲,却面露欣喜之色受她之戮,眼看那剑尖便触抵我之颈下,大急之中,急将手腕一摆,方始离了我的颈下而去。我心下大失所望,只求死在她的剑下,她却连死都不屑赐我。

  柳青青跺脚瞋目好一时,忽地面上有了喜色,笑意吟吟对我说道武大少侠请跟我回谷,再小住几天如何?

  我一见她那笑靥,心中神魂已是去了一半,只觉身体早腾起入了云端雾里,飘飘悠悠似在梦中。柳青青见我如此,自跃身上马,手起一鞭催马向谷内而去,我忙将身起跟在马后,又有意要在心中之人面前显示我的轻身功夫,只将身紧贴了柳青青所骑马尾不落。到了谷里所居之处,柳青青自去,也不理我,过一小会儿,我见有三四个下人手执了斧头木锯出来,去柳青青那大黄狗所宿狗舍之旁立桩搭木忙碌不已。刚刚身随柳青青马骑而入,我身早累,此时也不多想,到了天黑月起,那三四个下人在那狗舍之旁的一间小小木屋盖好,正是与狗舍比邻而倚,与那狗舍高阔都是一般无二。我正在心想柳青青已有一只大黄狗,已是如此凶猛,今又盖一间狗舍,难不成还要再养一只狗来?正作如此之想,只见柳青青从屋内而出,身后跟着一个下人,怀中抱着被褥枕套,另有一人手里端了一个大大的瓦盆,内里盛着饭菜混了半盆。柳青青对着那新盖的狗舍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对那怀抱被褥枕套的下人说道还不快快给武大少侠铺床设枕?那下人连声答应,将身一矮,入了新盖的狗舍之中,就在地上将被褥枕套设好,柳青青在门口底身向内检视一番,将面朝了我,脸上笑靥如花,说道武大少侠自请用饭入寝!我心中一愣,此时方知那三四个下人从早至晚忙活一天,在这狗舍之旁新搭的狗舍,却原来是为我所备。

  我心中大觉耻辱,又大觉悲伤,可眼一看柳青青那绽如桃花的笑靥,不知为何,足下竟不由自主向那新盖的狗舍而去,至那门口,将身一矮自径入内,耳中只听柳青青又说了一声还不给武大少侠奉上吃食!只见那另一手端瓦盆内盛饭菜的下人将手中瓦盆向这新盖的狗舍门口一放,说道武大少侠请用食。柳青青及四五个下人俱是哈哈大笑,不再理我,径自而去。

  我一生之中何曾受过此等侮辱?那柳青青如此待我,自是要给她的秦川哥报仇,如此一想,我心中更是气的烟从七窍而出,伸手一探,已把狗舍门口那只盛着饭菜的瓦盆抄在手中,再发一声怒吼,将其丢出门外几十丈之外,一声脆响,已自摔的四分五裂。却不曾想身稍直起,那头砰一声撞在棚顶之上,头上起一个大包,已是撞的不轻,隔壁那只大黄狗见我如此动静,又在一边咆哮而起。

  这一夜我翻来复去,心中忿忿不已,一会心中气得想要杀人,一会脑中又泛起柳青青桃花般的笑脸,那心内所存欲去之念便即散去九霄之外,到了下半夜,已是久未进食,肚中更是饥饿难耐,好不容易待到天亮,却见柳青青从屋内而出,手中拿了两把木剑,在狗舍门口轻轻低叫:武大少侠!武大少侠!我一听,身上骨头都自酥了,忙从那矮门之中爬了出来,只见柳青青脸上似笑似嗔,隐隐藏一丝狡黠,只听她说道:武大少侠,咱们今日比剑如何?言语如娇似求,我那有不允之理?不顾连日肚饥,忙伸手接过一把木剑,手上挽一个剑招,待柳青青来攻。柳青青出招便不相让,她自小得那柳老英雄悉心调教,一身功夫本就不弱,我本是肚中饥饿,力已不支,又处处相让,只折的三五招,啪地一声,她那木剑剑身已在我左侧小腿之上重重击了一下,若非是为木剑,我这一腿已是不保。

  柳青青呵呵一乐,脸上大见欢喜。再折数招,又被她一剑击中,这一剑却是打在脸上。柳青青哈哈大笑,口中只说你打我呀打我呀!把那天你用来害我秦川哥哥的那一招拿来打我呀!我心中一颤,顿时心中明白她今日与我比剑,正是要为前天我伤她的秦川哥报仇出气,之所以改用木剑,自是怕我一怒之下又再出剑伤人。心中不觉悲伤不已,柳青青啊柳青青,我便将命送交你手任你屠戮之心都有,不管你怎么待我,我又怎会伤你!?我如真欲伤人,即便手无寸木,也可毙人掌下,你自是不知。

  我只出些虚招陪柳青青拼斗,屡为她木剑所中,到了后来,柳青青也失了兴致,将木剑丢在地上,身自离去。我却将剑收好,将身爬入那狗舍之中,只待柳青青兴致再来之时,好陪她斗剑。

  到了晚间,又有下人端了混了半盆饭菜的瓦盆放在狗舍门口。我肚中实是饥饿不已,又想此是柳青青之意,她不想我死,我自是不能死,我如身死,就再也不可见她之面。当下跪身探头,就了瓦盆,将那盆中饭菜吃去大半。一连三四日柳青青都来与我用木剑比剑,我让着剑招,每次都被她击打的鼻青脸肿,到那第五日上,柳青青和我过不到数招,又将那剑柄向我脸上打来,见我不躲,她剑出僵在半空,问我道:你怎地躲也不躲?我说:我见姑娘打我心中高兴,只要姑娘喜欢,我便不躲,身上挨的几下木剑又有什么,即便是我性命,姑娘如要,也只尽管取去。柳青青闻听,怔得一怔,将那木剑抛在地上,说道:谁稀罕你?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的心里只有我的秦川哥,你伤了他,便胜过伤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说罢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自去。

  我站在原地,脑中反反复复轰响都只有她所说的那一句话:我的心里只有我的秦川哥,你伤了他,便胜过伤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这一句话只将我的心抛入到万丈冰窖之中,一片冰凉至死。我从日中站到天黑,又到月起,只觉痴痴呆呆,也不知如何进到那间狗舍,将身躺倒在地上铺着的被褥之上,不吃不喝,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自那一日之后,柳青青却也不再过来找我比剑,替她的秦川哥出气,我的心本是已死,那身却还活着受着折磨,只求身死之前可再看那柳青青一眼,她却已不再来,意识之中,那下人在狗舍门口放置盛饭的瓦盆来来去去好似已有三四次,渐渐我的意识已至模糊不清。模糊之中,隐隐似乎听得有人问道这新搭的狗舍作何之用?又咦的一声,说道里面为何睡的有人是谁?有人回道:回老谷主,里面睡得是武少侠。那人声似乎大急,说道:胡闹,怎能将武少侠安置在这里!听得有人回道:是小姐的主意。似乎听得那声音急急说道:快快快!我脑中隐隐有闻,眼睛却是欲睁不开,听得好似有人折那板壁的声响。

  昏晕之中,我只觉有两根手指微微搭在我左腕脉搏之上,再过一时,那声音道:快去熬一些燕窝雪耳粥送来!听得有人声答应。腕上所搭两根手指离去,却有一股力道将我之身扶起,左手被人抓握,旋即手掌之上便有一手掌相抵,一股柔和之力缓缓从那手掌之上透入我身之中,入云门,至天突,又到中庭,只感这一道力不急不冲,不刚不猛,柔韧和缓,入于身内便如一道涓涓细流渗入瓜田禾地之中,说不出的轻松惬意。我欲将眼睁开一看,那眼皮却依旧沉重不开,神智却渐至清醒。过了两个时辰,听得脚步声响,一人声说道:谷主,燕窝雪耳粥熬好了。另一声问道:冷热如何?我已可辩出此正是百花谷谷主柳老英雄之声。一声音回道:回谷主,冷热适中,正可食用。柳谷主道一声好,停了与我手掌相抵正向我身上所输的真气,稍过片刻,一物触抵我唇,继而送入口中,便觉有稀稀稠稠的东西流于口内,又入于喉中。

  经柳谷主两个时辰为我身真气所输,我脑中已是清醒,只是身无寸力,此时心知柳谷主正在喂我燕窝雪耳粥,脑中忽然想到,那柳青青口说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再身醒却有何意义?欲要不食,却是无力拒止,柳谷主将那粥一勺一勺喂入我的口中,渐渐身上有了些许气力,用力一睁,将那眼张开,先是眼前模糊不清,待得一待,方始得见眼前有一人,皓首白须,眉慈目祥,正是这百花谷谷主柳老英雄。

  我心中一酸,眼中便有泪涌出,我说道:谷主却为什么要救我,还是让我就此而去的好。

  柳谷主面色一肃,说道:武少侠怎可出如此之言?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武少侠乃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武少侠切记,一个人所生,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的别人,小者是为自己的父母妻儿、抑或亲戚朋友,大者是为许许多多社会之中对自己有需之人,武少侠年纪甚轻,在武林之中行侠仗义,声名已自远播,今少侠心中怎地如此糊涂不明,生此糊涂之想,当真是大错特错,实在是让人好不失望。柳谷主一番言语,犹如醍醐灌顶,连日来我心中满满所盈都是对柳青青的崇羡及相思,却从未思及其它,今为柳谷主当头棒喝,方是忽地醒悟,暗想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地能为那儿女之情所困?先前心中妒情,伤了秦川兄,所幸不及要害,今若仍旧执迷不悟,当真是如柳谷主所说大大不该。当下我拼了身上渐起之力,将身跪倒,给柳谷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向谷外而去。

  我一路跌跌撞撞出了谷口,终是许多日未有进食,难以提振身体的恹恹之态,勉强行至谷外以东三里之处一个名叫后坪的小镇,再也无力而行,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将身躺倒在那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到第二日身醒,只觉头痛欲裂,想了一想,自思这段时日所行,身心俱疲,心志大是坠沉,须些时日调节静养,将心中沉糜之气渐去,再振心中锐志。当下叫了小二进来,吩咐做了饭菜,勉强吃了一些,那心中郁郁之态总也挥之不去,总觉有物在心间拉着拽着,沉甸甸好是难受。将身走出房门,问小二道:这周近除去百花谷,可还有好玩之处?小二回道:这周近最是好玩之处当属百花谷,除去百花谷便是五道峡,不过五道峡不同那百花谷,山势险奇,难以行走,又峡中多生猛野兽,常人所敢至游者甚少,不过风景却是奇美。小二看了我一眼,又说道:公子今独身一人,身又孱弱,还是不要去的好。我听他所说,心中暗想我也是练武之人,不敢说外形威猛,却也不缺那阳刚之气,怎地小二却说我身体孱弱?将身重进屋中,在那镜前一照,不觉啊呀一声,只见镜中,自己脸色腊黄,身形纤瘦,直有一阵风便可吹走之态。不由心中一寒,只短短数日之间,竟至如此,这一个情字,当真是让人不可抵御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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