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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樊城中,孟珙静坐府衙上首,等着麾下众将齐聚此处,共商军事。
四年之前,彼时孟珙刚刚因灭金一战名声大噪,故此被提升为湖北路安抚制置使。
一到此处,他便考虑到以后之事,开始谋求积极进兵,准备着手收复襄阳府。襄阳府地处位于京西南路境内,亦是现今湖北省西北部,位于汉江中游平原腹地,因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因为汉水穿城而过,南岸之城被称之为襄阳,北岸之城被称之为樊城。
两城隔江相望,交相呼应。
因位于长江中上游地带,若是强占此城,便可沿着长江一路南下,进占临安、杭州等地,故此为兵家必争之地。
为了能够保证统治腹心安全,宋朝便准许孟珙计划,令其开始行动。
于是,在孟珙的领导下,同年十二月,宋将张俊收复郢州,贺顺收复荆门,刘全在冢头、樊城、郎神山三次击败蒙军。翌年初,收复信阳军。其后于襄阳统领刘廷美,于宋军合谋,顺利占领襄阳,将整个荆襄地区彻底收服。
朝廷大喜之下,便令孟珙为湖北路安抚制置使,负责统领襄樊一带抗蒙大计,更于奏表之中称道:“襄、樊为朝廷根本,今百战而得之,当加经理,如护元气,非甲兵十万,不足分守。与其抽兵于敌来之后,孰若保此全胜?上兵伐谋,此不争之争也!”朝中大臣史嵩之甚是欣赏,更令孟珙以蔡、息两州降兵组成忠卫军,襄、、郢两州的“归正人”组成先锋军,补充襄阳兵力。
至此,襄阳城方才恢复一点生机,恢复当年的风采。
其后屡屡用兵,先是命令张英自随州出兵,任义出信阳出兵,焦进出襄阳出兵,分路连续袭扰蒙军,让蒙古军无法安心屯田。同时派遣部将王坚偷袭顺阳,将蒙古军积聚的造船材料全部烧毁,又派遣部将张德、刘整分兵攻入蔡州,将敌人的物资仓库烧了个一干二净。
至此,蒙古被逼退守,只能放弃襄樊攻击。
而那张柔也因为当初着急剿灭赤凤军,不得不放弃襄樊。
夔州退敌湖战局有所缓解后,孟珙便统帅全军一路沿江北上,支援上游蜀中战场。
自从昔年蒙古叩开兴元府,闯入川蜀一代之后,d就遭到两次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整个蜀中之地从南宋税赋半壁变成一片瓦砾。
而那第一次,萧凤也曾经接触过,正是当初兴元府覆灭一事。
当时候,因托雷于宋朝境内被萧凤毒死之后,蒙古大军狂性大发,将整个川中彻底杀了一遍。
嘉熙三年,蒙古大将塔海、秃雪再次出兵,率兵号称八十万杀入四川,一路上横征暴敛,不知制造了多少冤孽,并且迅速推进到了川东,攻破开州,抵达万州长江北岸,沿路所杀者,难以计数。
彼时宋军屯兵于长江南岸,意图阻止对方渡江。
孰料这蒙古军甚是狡黠,先是在万州长江北岸搜罗大批船只,摆出一副强行渡江的姿态,又命汪世显在上流设下伏兵。
次日,蒙古军开始渡江,宋军出动数百艘战船阻拦,汪世显则率领伏兵乘小船直接冲入宋军的船队,顿时将宋军水师杀得大败,蒙古军顺势将宋军追击到川东重镇夔州,直逼夔门,其余蒙古军则从万州渡过长江,沿南岸急速向夔门挺进。
年底,孟珙率领万余湖北精兵来前往夔州路布防,更有其兄孟璟为湖北安抚副使、知峡州,也一起向他求援。
面对兵力十倍于己的蒙军,孟珙自是知晓其中风险,不敢有丝毫懈怠。
先是准确判断出蒙古军主力汪世显部必取道施、黔(两州渡江,虽是派兵2000人驻屯峡州,以兵千人屯归州,另拨部分兵力增援归州重要的隘口万户谷。其弟孟瑛以精兵5000驻松滋。作为预备队,弟孟璋率精兵2000驻守澧州,防施、黔两州的蒙古军队。
至此,以长江为中心,整个军事防御体系已然部署完毕,皆是环环相扣,遥相呼应。
凭借此等坚城大江防御,南宋数次重挫蒙军,逼迫其重新回归夔州,军中物资全数撒落,不留分毫,
至此,孟珙凭借此等功勋,顺利升任宁武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兼知夔州,获得了宋廷的高度认可,为当世之名将,并且承担了建立四川防御体系的重任。
此番威名远播于世,更令麾下众将崇敬,以为乃是朝中栋梁也。
待到众人聚集之后,孟珙方才直起身子,对着众人问道:“相信你等也应知晓于山东东路、山东西路两路发生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对于这些事情,不知列位有何想法?”于益都府发生之事,他早从朝中抵报之中得到。
而以孟珙之智,自然知晓若是他们能够借此机会,那便可以顺势北进重夺汴京一代,若是能够顺势夺取关陇一代,那更是可以于秦川一代建立防线,将蒙古大军完全挡在关外。
如此机遇,孟珙不欲错过。
孟璟沉声问道:“若以兄长所思,我等又该如何?”
“若是依我看法,我等若是在这个时候,能够联合余阶、赵葵三人,分别d、襄樊、以及益都府一代全数出击,那便有可能再复昔日盛世之景,更可以顺势推进,将防线整个推到秦川一带。届时便能够于秦川一带建立防线,将那蒙古彻底挡在关外。到时候,纵然无法消灭蒙古,但也可以重现昔日宋辽之象。”孟珙将心中所想,缓缓诉道。
话音落定,于旁边那李庭芝已然出声诉道:“将军,依在下认为,若要执行此计,甚是困难。”
“为何?”孟璟不免有些嗔怒,本想要训斥一二,但见到孟珙嘉许神色,便摁下滑头,在一边安静听着。
李庭芝缓声诉道:“昔日时候,我曾封将军之令前往太原。沿途之上,莫不是稼轩荒芜、房舍空置,其地更是聊无人烟,若要想能够就地取粮,着实是一件妄想。”虽是置身于众人质疑之中,他却心中甚是坚定,继续说道:“若要确保我军进军,那所消耗的粮食、秸秆以及兵械之类的,全都需要自后方运输。”顿了顿,扫过了众人,方才问道:“届时路途遥远,定要征召数十万劳力,方能确保整个行动顺利进行,至于粮食消耗,更是远超我等想象,非是如今的我们所能支撑的。否则的话,昔日雍熙北伐之事,也不会有失败的可能。”
话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每一个词,甚至是每一个句子,皆是铿锵有力,算得上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没错。若要彻底收回中原之地,非是我等现在所能做到的,非得二十年秣马厉兵的功夫才行。李庭芝所述的,也并无道理。”孟珙颌首回道。
李庭芝顿感紧张,不由低下头,有些羞愧:“将军。还请饶恕我鲁莽,冲撞了将军。”
直到这时,他才知晓之前自己所思所说,皆是在无意之中对孟珙产生的挑战,幸亏孟珙并非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倒是放在心中,直接就翻过去了。
“无妨。而且我也说了,这些目标少说也得二十年功,而且其中不会出现任何状况,方能成功。”孟珙继续说道:“而且你等也知晓那蒙古向来狡黠、贪婪,区区一座襄阳城还有整个巴蜀一带,根本就难以满足,唯有将我宋朝彻底覆灭,它或许才会收敛征服之心。面对此等劲敌,屈居一隅、固守一处并非良策,唯有将对方彻底赶走,才能彻底杜绝对中原的威胁。”
李庭芝顿了顿首,谢道:“多谢将军指点,我已经明白了。”
“那按照将军之意,我等现在的目标又该是什么?”立于一边,刘整、高达等人却是有些疑惑,张口问道。
他们虽是才能非凡,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勇将,但是若以智慧而论,却远远不及李庭芝的睿智,只知道孟珙既然将他们召来此地,那便代表着即将有战争开始。
孟珙微微一笑,抚须回道:“此番中原生乱,乃是我等大好时机。而且于北方之地,更有赤凤军和我等内外呼应,正是兴兵北伐,重新将河南一代夺回,掌握于我等手中。正是因此,我才将尔等召集起来,准备和赵葵一起,共谋此百年不移之基业。”
“那依照将军以为,我等应当如何下手?”李庭芝眸中生光,连忙问道。
他自是知晓,若要将昔日汉人所生存的,包括秦川、汉中、豫、两淮以及山东一代全数夺回,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若是没有三十年以上的时间,是断然不可能成功的。
但若是要将豫中一代控制在南宋手中,却有实现的可能的。
而且这豫中向来都是人口鼎盛、文化昌隆,从夏朝至宋朝一直是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先后有20多个朝代建都或迁都河南,中国八大古都中河南有十三朝古都洛阳、八朝古都开封、七朝古都安阳、夏商古都郑州四个及商丘、濮阳、淮阳、偃师、南阳、许昌等古都,为中国建都朝代最多,建都历史最长,古都数量最多的省份。
豫中自古就有“天下名人,中州过半”之说,有商汤、老子、庄子、墨子、韩非子、范蠡、商鞅、苏秦、吕不韦、李斯、贾谊、张衡、杜甫、韩愈、白居易、刘禹锡、李商隐、李贺、岳飞等历史名人。
若是能够顺利掌握这一处地,那便能够极大的扩充宋朝的实力。
至少在面对蒙古时候,不至于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孟珙满是自信,说道:“对于此事,我也有了大致的想法,而之后如何行事,你等只需要依照我的计划行事便可。”说罢,便将自己所计划的一切一一说明,更是令众人皆是叹服,开始准备迎击蒙古。
…………
平凉府,昔日西夏大军驻扎之地,然而此地早被蒙古占据,亦是当今可汗之长子阔端麾下军队驻屯之地。
居于此地,阔端屡次从此地出发,先是于八年之前,领兵攻秦、巩,逼降金朝降将汪世显。次年,率兵由大散关征南宋,攻d,其威名于宋朝境内,足可止小儿夜啼,乃南宋最强横的敌人之一。
而在今日,他却心思沉重,只因为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两人。
面色沉重,阔端低声问道:“你们两人不再哈剌和林照看父汗,却出现在我这里做什么?”
“弟弟!”贵由身子一凝,脸上现出几分羞愧:“之前若非弟弟帮忙,我如何能够降服吐番诸部?正是因此,我今日特地前来,就是为了谢谢弟弟襄助。”自旁边马车之上取出一物,他连忙将此物递到阔端身前,极力要阔端将那些送来的东西收下。
以贵由的实力,自然无法说服吐番诸部投降蒙古,就算是有萨迦寺主持八思巴襄助,也断然不可能如此轻松。
而在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关键,便是阔端了。
当初知晓贵由和八思巴密谋之事,便是他亲自率领自己的部队,先是派遣麾下军队南进乌思藏,挫败反抗诸部,直抵尼婆洛地区,其后更是运转各类手段,或是斩杀、或是招揽,终于将整个吐番完全吞并,纳入蒙古统辖之内。
可以说,阔端便是吐蕃事实上的事务总管。
“你乃是我哥哥,我不帮你还有谁来帮你?”阔端无法推辞,又见贵由似是因为天气炎热,已有晕厥之相,连忙令旁边侍从将那些礼物手下,并且运到库房之中,之后更是一脸无奈,诉道:“告诉我,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贵由哀叹一声,旋即回道:“弟弟。你应当知晓,父亲现在已经时日无多了。”
“没错。”阔端眉头紧皱,随后便一脸诧异,透着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这位哥哥:“难道哥哥,你想要趁着这个时候,继承汗位?你难道忘了在父亲眼中,你始终都是那个软弱的家伙。就凭这些,你也想要成为大汗?”在他眼中,贵由实在是太脆弱了,根本就没有蒙古人应当有的体魄和身躯,并非汗位有利的竞争者。
“也并非全然如此。”
贵由有些茫然,眼珠子瞧了一下远处尘沙,感觉自己就和那些沙子一样,完全是身不由己,感慨之下便道:“你也知晓我身体向来羸弱,并非堪用之才。但是你也应当知晓,就凭父亲所做那些事情,若是让这汗位流入别人手中,届时我等只怕便有性命之危。正是因此,无论父亲是否愿意将汗位传给我,我都必须要争上一争。”
神色略显黯然,贵由显然也知晓自己并非栋梁之材,若非身上这重身份在,是根本吸引不过来那些人,更不可能成为大汗。
“既已坐下决定,那你就去做,来此找我做什么?”阔端沉默下来,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位。
和他那魁梧身材截然相反,眼前之人身材着实瘦小极了,在别人看来,根本就不是一对兄弟。
贵由尴尬一笑,回道:“这不是过来找你商量吗?毕竟你也是一方封侯,若是能够得到你的帮忙,那我就有更多的把握了。”
他与阔端虽是兄弟,但是母亲却并非一人,故此两人虽有血缘关系,也是从小长到大的玩伴,但受到母亲影响,终究还是有些怨隙的。
阔端摇摇头,透着无奈回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帮你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