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蒙顶山上,主殿大堂,两帮人马对峙而立。
“金古月!我蒙顶山与打铁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虽说先师也参与了二十年前一役,但他也已在那时仙逝,今日你带这许多人马来究竟意欲何为?!”殿堂上,房当别木一身锦衣,不怒自威的质问到。
“房当掌门,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金古月面无表情的看着房当别木:“当年,金庄主的书童小姚,临死前告诉我,让他将天印武学转赠金庄主的人约莫而立之年,双目横瞪,两耳垂圆,两臂及膝,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按说,此人特征如此明显,江湖不大,并不难找。可老夫这一找二十几年,却都没能找到,房当掌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呵呵,老金,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成,你觉得此人是我蒙顶山的弟子?难不成,还要老夫将门内弟子都给你叫来,让你挨个查看一番?”房当别木不屑的说到:“莫不说我门内根本没有你要的人,便是真有,若我有心包庇,你又焉能找到?”
“呵呵,房当掌门别急。当年,小姚告诉我,那人告诉了他名字,虽然可能是假名,但老夫依然想看看贵派的花名册,不知是否可以行个方便,这点,总不至于为难吧?”金古月盯着房当别木问到。
房当别木想了想似乎也并无不妥,便说到:“既然金兄执意认为此人在我门中,让你看看花名册倒也无妨。包铸,去取一下。”
包铸领命而去,堂中气氛稍事缓和了些,却依然相对无言。
须臾,包铸拿着一本厚厚的蓝皮册子过来,递到了房当别木手中。房当别木接过册子,随意翻看了两页,确定无误后,方递给到了金古月手中。
可就在房当别木将册子递到金古月手中的一刹那,金古月浑身一震,两眼凶光显露无疑。房当别木见势不对,当即猛得撤步退回了堂上,金古月却并未追去。
“房当掌门,册子,我不用看了。”金古月说着真气一出,花名册顿时化作了灰烬。
“老匹夫!”房当别木见状怒由心生:“你今日是来消遣我蒙顶山了是吧?别人怕你,我房当别木还没把你放在眼里!”
“呵呵,房当掌门好算计啊!”金古月长叹一口气后,声色俱厉的喝到:“房当别木!二十年前你获取天印武学后,又将之赠予金庄主,待到打铁庄放松警惕,实力空虚时,又将此消息给到隐风堂,其心可诛!今日若不将你蒙顶山杀个片甲不留,老夫誓不为人!”
“哈哈哈哈,老金啊老金,我说你找不到害你们打铁庄的人,却跑到我这里来撒野!若你想对付我蒙顶山便直说,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呢?”房当别木不以为然的说到。
“你还狡辩!我刚才刻意没有告诉你,昔日,小姚临死前还告诉我一件事,此人右手掌心中有一轮弯月状的胎记!刚才,我刻意观察了,你掌中的胎记跟小姚所说一模一样!难怪之前我一直找不到小姚所说此人,你蒙顶山的易容术天下闻名,又岂是小姚能识破的?不过这双目横瞪,两耳垂圆,两臂及膝,却跟房当掌门你很像啊!”金古月两眼一虚,说到:“论年龄,也正巧合适!老匹夫,你还不承认?!!”
“哈哈哈哈,老金啊老金,想不到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些陈年往事居然你还死攥着不放,”房当别木见已无法隐瞒下去,当即毫不避讳的承认了:“对!当年正是本人将天印武学给到小姚,让他转赠金无敌的。后来,也是老夫给隐风堂报信,并引导其联合八大门派围攻打铁庄的!怎么,老金,你今日便要讨回公道吗?不怕告诉你!既然你今日自己送上了门,就休想再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房当老儿,狂妄的人老夫见过不少,可最狂的,你当属第一!”金古月又怎会将房当别木放在眼中,当即大吼一声“房当老儿纳命来!”后,出手了。
只见金古月重重的在地上一踏,身子如箭矢般直直射向了房当别木,同时一掌拍出,掌未到,殿堂中已狂风大作,一股热浪如滚滚波涛,将众人逼退到一旁,直将房当别木包围了起来。
眼见金古月的全力一击便要击中房当别木,可房当别木竟似乎吓呆了般,站在原地毫无反应,直到掌力快拍上房当别木的一瞬间,他才终于动了。
“天印神掌!——”随着房当别木一声高呼,整个锦衣被真气鼓涨起来,一双厚实的手掌从衣袖中伸出来,与金古月的单掌堪堪对在了一起。
“轰隆隆!——”真气自两人间爆开,瞬间将整个殿堂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流光四射的真气波中,屋顶飞上了天空,窗户被震落,家什被震碎,就连武功平庸躲避不及的两派弟子,也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内伤,纷纷退至殿堂之外。
“噗哧!”一抹鲜血吐上半空,混乱中,金古月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脚跟,嘴角犹自挂着斑斑血迹。
反观房当别木,丝毫无损的站在原处,一脸奸诈的笑看着金古月,好不威风!
“老贼!你!你练了天印武学?!!”金古月大吃一惊。之前,他哪会将房当别木放在眼中?故怒在心中,但出手之时,依然有所保留,却未料到房当别木如此强悍。原本金古月若全力以赴,还不至于被房当别木一掌打伤,可房当别木正是利用其轻敌心里,打了金古月个措手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房当别木仰天大笑:“这么好的东西,从老夫手中路过,老夫岂能不先拔头筹?!不怕告诉你,天印武学到小姚那儿时,虽然武学典籍如假包换,可里面的药丸,却已被老夫调换了。那是老夫亲手为金无敌炮制的“焚脉大补丸”!其跟原本天印武学中的焚脉丸虽同具焚脉之效,但还能额外对阳脉进行大补,若是金无敌真服下此药,原本就阳力无敌的他,定然会因增补过益而经脉爆裂,不死,也会终身残废!”
“可惜啊可惜,金无敌居然能忍住没有修炼,后来到反倒便宜了游小满那小子!”房当别木摇着头,惋惜的说到。
“你!你!好狠的心肠!”房当别木又淬出一口鲜血,说到:“想不到,老夫英明一世,大意一时,竟然糟了你个老匹夫的道!”
“哈哈哈哈,蒙顶山的弟子们,给我杀!隐风堂已衰,天龙帮已亡,灭了打铁庄,蒙顶山便是江湖之主了!”房当别木眼见谋划多年的时局就将呈现,忍不住激动的高声喊到。
“原来如此……”突然,角落里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难怪在死亡峡谷的梦境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唤醒了我体内的经脉,原来,是房当掌门的馈赠!”
“谁?!”房当别木一愣,方才发现在殿堂的阴暗角落站着一个瘦瘦的年轻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可是以在场众位高手的武功,竟然没有一人发现此人何时来到这里的。
“房当掌门,才一阵不见,你便不认识我了吗?”此人从角落中缓缓走出,二十来岁却满头白发,一张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脸上却挂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不是游小满还有谁?
“游小满?!”房当别木见到他还罢了,金古月见到是游小满却是大吃一惊:“你,你怎么还活着?!”
“呵呵,”游小满皮笑肉不笑的说到:“怎么?我应该已经死在夜皇手中了吗?”
“难道……”金古月这时才发现,游小满身上流露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要说是什么气息却也说不上来,但却能感受到无论他往何处一站,那儿便是世间的主宰所在。
“八叔,我此次来只想问问娜娜所在,你告知我,我便走,否则……”游小满两眼一虚,随手一掌挥出,五丈外,殿堂的一整面墙轰然倒塌。
“什么?!”房当别木见游小满如此威势,也不禁大吃一惊。要知道他在二十多年已开始修炼天印武学,并于几个月前终于达成了天印武学大圆满。而游小满方才修炼几年不到,可看这随手一掌的威力,又岂是自己所能企及的?自然,房当别木不知游小满这早已超越了天印武学的范畴,而是江湖中从未有人练就过的太极之力大圆满。
金古月微微一笑,一抹奸笑浮上嘴角:“小满,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哦?”游小满冷笑一声:“怎么?还想要挟我?信不信,我不用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让打铁庄鸡犬不留,血流成河?更何况,你们少庄主金玉,也就是房当玉雄,不也在这里吗?难道,你认为不交出娜娜,他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说到这里,游小满望向了还依然站在房当别木身后的玉雄。
“呵呵,游小满便是游小满,我还是低估了你!”金古月摸了摸嘴角的血丝,从容依旧的说到:“我自然知道,也相信如果金娜有事,打铁庄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我向你保证,金娜她现在很好,事后我也会告诉你她的所在。不过,在这之前,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听我一言。”
“好,说来听听。”游小满看也不看金古月一眼,现在的他,确实具备蔑视一切的能力。
“房当别木用心险恶,为蒙顶山能称霸武林无所不用其极。二十年前,挑起打铁庄一役,导致无数高手陨落,江湖动荡多年未能平息。此人,若继续留下,定然会危害武林。”金古月想了想,转而问到:“想来夜皇已败于你手了吧?”
“恩,他和夜无明都被我废了武功。”游小满淡淡的说到,可闻言之人均不禁一寒:游小满的功夫究竟高到什么地步了?
“呵呵,果然……”金古月摇了摇头:“这样算来,江湖中有能力兴风作浪之人,除了房当别木外,便只剩我金古月一人了……”
游小满听着,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金古月的话。
“小满,你帮我杀了房当别木,我愿一死以谢江湖。自此,二十年前的往事,便将彻底封存作古。江湖,即得安宁,而金娜姑娘,更可安然无恙的回到你的身旁。”金古月此话刚出口,便引得堂上众人惊呼,想不到,金古月跟游小满谈的条件中,居然将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其实,金古月的算盘已经很明朗:现今,只要游小满在,无论是打铁庄还是蒙顶山,谁说想要统治江湖便都只是个笑话。虽然统治江湖的愿望无法实现,但当年打铁庄的仇却不能不报。金古月负伤,自然不是房当别木的对手。但若房当别木不死,打铁庄即便重出江湖,也会不得安宁。
游小满虽然看似只为娜娜而来,但游小满想要是的什么,金古月再明白不过了,游小满要的是江湖的安宁,要的是江湖的平静。只有房当别木和自己的死,方能换得江湖的平静。这,其实也是游小满乐意看到的。
所以,以自己微不足道的一命,换房当别木的一命和打铁庄重出江湖的机会,怎么算都值得。金古月知道,若不搭上自己的性命,游小满又怎肯替他杀了房当别木?
另外,金古月有些话自己知道,却并未说出,他看得出来,游小满对自己的恨,或许远远比房当别木还来得多,虽然房当别木害死了絮絮,可他毕竟是絮絮的亲生父亲;而自己却杀了夜鸯全家;在这点上,游小满或许一直在犹豫是否要拿自己开刀。
既然如此,莫不如大方一点,主动出击,以小博大,为打铁庄换得一个机会。
“胡叔!不可!”玉雄当即跳了出来,来到游小满身边:“游兄,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个解释。对,我便是打铁庄少庄主金玉,这么多年来,一直隐瞒身份躲在蒙顶山。虽然胡叔为了打铁庄是做过不少令江湖痛恨的事,但他也曾帮你恢复武功,帮你传递信息,还多次吩咐打铁庄帮你打造兵器暗器,且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即便是这次将娜娜带走,也并未为难她,而且,还将打铁庄的武功悉数传授于她。至于打铁庄欠夜鸯姑娘的,让我替她还吧!”
“想这二十年来,胡叔为了打铁庄,呕心沥血,日夜操劳。若说他真做了对不起江湖的事,也是因我打铁庄而起。”玉雄越说越激动:“就算欠了债,也不该是胡叔所欠,而是打铁庄欠下的!”
“游兄,若你真要为江湖讨个公道,为夜鸯讨个公道,便冲着我金玉来吧!还请你原谅胡叔!”玉雄说着摸出把匕首,反手递到游小满身前:“我一死,打铁庄将不复存在!胡叔,也不可能再危害江湖了!”
“玉儿!不可!”金古月见玉雄竟主动求死以救自己,顿时大吃一惊,当即飞身扑了过来。
“你居然敢骗我!!——”殿堂上,传来房当别木的怒吼,只见他怒目圆瞪的看着玉雄:“枉我收养你,传你武功,教你做人,还曾一度想将女儿嫁给你!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你还说?!——”玉雄闻言也是怒吼相对:“若不是因为你,絮絮怎么会死?!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我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样对她……”
“纳命来!——”房当别木怒不可遏,衣袖一挥,也向着玉雄扑了过来。
游小满见状,一时不该如何应对,但有一点他非常肯定:玉雄不能死,因为玉雄虽贵为打铁庄少庄主,却从未做过有违江湖道义之事。何况,游小满相信,由玉雄掌管打铁庄,定然比旁人要安泰得多。于是,游小满一手轻轻一吸,便将匕首从玉雄手中夺下,另一只手抓着玉雄的肩头,向后一撤,便将他拉到了大殿一旁,躲过了房当别木的来袭。
金古月见玉雄已安全,当即放下心,来势不变,却是反手一掌,迎向了正自冲来的房当别木。
“轰!轰!轰!——”两人再次交上了手,轰隆声连绵不断,整个殿堂中充斥着各种力量,一时紊乱不已,直至过了好一阵,现场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待众人看清场上情况时发现,金古月果然终是不敌房当别木,靠在一根柱子上,吐着鲜血,一条胳膊几乎被废掉,身上也满是灼伤的痕迹。
而另一边的房当别木,虽未受重伤,却也声嘶力竭,弯着腰,扶着膝盖,喘着粗气,看来,也是真力消耗过度。
“怎么?没力气再战了?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活着,毕生都不会放过蒙顶山!”金古月惨笑着,口中依然不依不饶的激怒着房当别木。
“好哇!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这便成全了你!”房当别木闻言怒发冲冠,当即酝酿起体内所余的最后一股真气,大喝一声,朝着金古月劈头盖脑的拍了下来。此时,金古月已无力还手,若被此掌击中,必死无疑。
正当众人不忍再看这一幕时,似乎都忘了,游小满还在一旁。只见他步子轻轻一迈,人已出现在了房当别木身前,手掌一拂,举重若轻的化解了他的最后一击,并随手在其胸前两处一点,房当别木顿时像焉了的萝卜般,当即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八叔,房当别木乃絮絮的父亲,我不能杀他,但已废了他的武功,将来蒙顶山再不会危害江湖了。”游小满看着金古月,淡淡的说到。
“哈哈哈哈,好,好,好……”金古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房当别木,又看了看眼玉雄,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游小满身上:“小满,金娜便被我藏在当初我教你恢复武功时的金石山洞中。你这便去寻吧,另外,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还望你放过玉儿。”
说完,金古月仰天怒吼:“金庄主!属下来见你了!——”说完“噗!”得一声,吐出了一汪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竟然断了经脉,自尽而亡。
“胡叔!——”玉雄大喊一声,扑了上去,却为时已晚。
游小满没想到金古月性情如此刚烈,为了让自己信守尚未与之达成的承诺,竟以死相逼。其实,或许金古月知道,游小满从未打算过要伤害金玉,不过金古月也知道,只要他自己活着一天,游小满便不会任由打铁庄真正崛起,更不会与金玉化解之前的隔阂,因为他金古月,才是游小满的心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