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修长的木刀狠狠的刺在木桩上，发出重重的击打声，瘦小的少年将木刀收回，木桩上多了一条不起眼的凹痕。

　　一个呼吸之间，木刀再次从少年手中刺出，普通的粗制木刀与粗重的木桩相击，凝视的力道竟保持木刀不被折断。

　　出刀，收刀，出刀...

　　动作不停的重复，一遍一遍准确的刺在同一个地方。

　　木刀在少年手中似乎成了一道流光，刀影卷起簌簌的枫叶，风声、击打声混成一曲。

　　一个老人半靠在一旁榆树下，老人袖子破损的只剩半截，枯瘦的手便从这半截袖子中伸出抱着一口冷色刀鞘。

　　他一半边脸冰冷如铁，另一半脸完全凹了进去，是腐烂的黑紫色。老人胸口的鱼鳞软甲已经被洞穿，血在鱼鳞缝中凝固住，像一层层黑痂覆在上面。

　　老人已经死了五天，尸体在不断的腐烂，腐臭味引来了数不清的野兽，但都被少年全部杀死，浓重的兽血使这个地方成了山林中的区。

　　出刀...收刀...迅疾如风..

　　五天时间，少年没有睡过觉、进过食，他唯一做过的，就是拼命出刀...出刀，只有不停的让刀斩出，才能让他忘记那场惨烈。

　　五天前，少年发现了榆树下气息奄奄的老人，老人胸口被血染红了一片，刀鞘被死死抓在手中，一柄木刀安静的躺在老人身旁。

　　“方龙，过来。”

　　少年走过去跪下身，伸出手去堵住老人的伤口，想阻止鲜血流出，可是堵不住，猩红的鲜血像水一样从指缝中溢出来，他缓缓松开手，低下头“师傅，你要死了。”

　　“是的。”老人的目光从浑黑的瞳孔中透了出来，平静的像是一汪清潭。

　　“不过没关系的，我走了大半辈子江湖路，想想也值了。”

　　少年看着他不说话，不合身的衣袍被血染上鲜红，瞳孔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害怕。

　　“把刀捡起来。”老人说，“捡起来，方龙。”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跪下身捡起木刀，再看向老人，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胸口的温暖在手掌中慢慢散去。

　　“把刀握在手里。”老人神态突然变得庄严起来，用着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

　　少年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紧紧握住木刀柄。

　　“以前我说你练不了刀，现在的你依然没那个火候。”

　　老人将颤抖的手从空着的刀鞘上拿开，“可现在我要死了，想了想去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给你的。”

　　“我不需要那些。”少年抬起头，眼里冒着浓浓的光芒。

　　老人无声的笑了笑，“我想让你认真记住。”

　　少年抿着嘴唇不说话。

　　“要是怕就早点回头，如果能不管不顾坚持下去，那就别丢师傅的脸，练好刀，再怎么要一刀吓破那个狗屁锦衣卫。”老人笑着面泛回光返照的红光。

　　少年抹抹眼泪，笑不出来。

　　老人看着他。

　　少年泪流满面。

　　“以前你吵着要练刀，我实在烦你，随便教了你不像样的一刀，偶尔瞧见你没日没夜的练，也挺惭愧的。”

　　老人笑呵呵道:“方小子，看好了啊，你师父要教你真本事了，货真价实的一刀。”

　　他把刀鞘如刀般使，老人即便身负重伤依然起身，身姿挺拔，那般潇洒的，那般酣畅淋漓的挥出一刀。

　　少年头发微微被风撩动，周围树木摧枯拉朽全部折断。

　　老人大笑着看着少年。

　　“江湖唯诺数十年，百万江流赴此生，我徐某人值了值了！”

　　老人身形站而不倒，抱着刀鞘，而此后。

　　再无声息。

　　........